《心理神探》(Mindhunter / 心灵猎人)第二季算得上是我今年最期待的美剧之一了,坦白说这季的观感和品质不如第一季——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该剧的内容不再那么“纯粹”了:除去线索混乱、虎头蛇尾等问题外,其实多数人喜欢《心理神探》,就是喜欢那份简单、踏实的劲儿,看看主角和变态连环杀手聊聊天顺便破破案,再加上点心理刺激就很满足了。
然而第二季杂糅进了太多别的东西,人物感情、政治因素、社会矛盾等等等等,更关键的是,这些新加的东西有相当一部分和该剧主题无关,如果你只想看《美国联邦调查局系列犯罪破案揭秘》,恐怕会有所失望。
但这只能算是《心理神探》第二季的特点而非缺点,FBI“行为科学部”发展壮大至今,不会只是搞学问、做档案那么纯粹,这一路注定伴随许多血泪、牺牲和觉悟。
【友情提示:下面将按内容线索梳理点评《心理神探》S2,多图长文,全面剧透,望周知。】
《心理神探》第一季结束时留下了许多坑,霍顿惊恐发作、比尔和温蒂的不睦、行为科学部要被追责等等……大卫·芬奇仅用一集就把这些坑都填了。
本以为自己要走的比尔,却得知副局长夏普德即将退休,他的继任者特德·冈恩是曾在华盛顿负责公共事务的副局长,此人放弃了“高升”机会转来匡蒂科,就因为看到了“行为科学部”的潜力。
首集虽然没有任何罪案,但特德的三场单独面谈,却有着极强的逻辑性和针对性,论策略、心机和精彩程度,并不逊色于和杀手的对话。
第一场面谈比尔,特德直接阐明了自己的目标理念,以及要保全霍顿的想法,还有意让比尔今后管住霍顿别跑偏。
第二场面谈温蒂,特德就没那么直来直去了,而是旁敲侧击她成为FBI顾问的动机并且掉了掉书袋,但其目的也是请求温蒂“规范”霍顿。
特德从一开始就认准了霍顿,无论是经验丰富的比尔,还是理论型人才温蒂,都提前被他划分为了“辅助选手”,来辅佐最胆大妄为、荤素不忌的霍顿。
而第三场面谈霍顿时,特德就没有丝毫限制的意味了,而是尽可能鼓动他再放开些,成为创建理论、学以致用的开拓者,只要别违背他怎么样都行。
在本剧中,特德更像一个政治投机者,他想迅速把行为科学部的理论投入到实战中,为此他还搞定了职责办原本对该部门的追究。
特德可不是来做慈善的,他刚上任就送如此大礼,是为了把行为科学部的成果尽快转化为自己的政治筹码,因此抓紧实践势在必行,任何客观条件他都能满足。
至于上季结尾霍顿被艾德·肯珀拥抱后引发的惊恐发作,也通过几场戏稳定了下来:卧床不起,惊魂不定,将信将疑,渐复正常。
在短暂又巨大的精神刺激后,霍顿逐渐回过了神,并进一步爱上了这种“逼近深渊、拥抱危险”的感觉,求助温蒂不过是给自己心理打个补丁,有了新上司特德撑腰,他又可以生龙活虎了。
而在老上司的欢送派对上,霍顿得知谢普德因为遭遇了“不可抗力”为自己背锅才不得已提前退休,这下所有疑问都解开了。
此外,霍顿等人还知道了是道德感强烈的葛雷格告了密,比尔和温蒂也重归于好……第一集不但填了上季的坑,同时也为这季不同节奏的故事定下了基调,水准相当高。
令不少人遗憾的是,“BTK”杀手丹尼斯·雷德在本季依然只活在片头和片尾里,但实际上,行为科学部已经开始了与他的漫长角逐。
比尔在得到BKT的资料后,去了堪萨斯州了解相关情况,还和幸存者凯文聊起了案发经过。
尽管没从凯文身上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比尔确定BTK拿走了受害人身上的手表,这为破案提供了新思路。
而在一起杀人全家的案件中,BTK杀了太多“无关的人”,留下了太多线索,霍顿认定那是对方第一次犯案。
BTK的种种行为,明显有模仿连环杀手、有“山姆之子”之称的大卫·波克维兹的痕迹,于是比尔和霍顿展开了本季中第一次面谈。
大卫一开始并不老实,他强调自己是被恶魔附体控制了,一直找“私生子、被欺瞒”等接口,直到被霍顿拆穿伪装,他才承认自己每天都驱车狩猎的事实。
大卫明确表示,自己会回到作案现场回味、享受——但他不拿纪念品,就算自慰也是在家中,他不会把性和暴力放在一起幻想。
大卫确信BTK也会回到现场,但两者的具体作为又存在差异……接下去的面谈对象,换成了被指控犯下多桩谋杀案还乐于曝光的“小威廉”皮尔斯。
面对霍顿和吉姆·巴尼的询问,皮尔斯一边炫耀自己会说七种语言,一边不断否认杀人,直到吉姆用巧克力饼才撬开了他的嘴巴。
再之后,他们又探访了有相似行径的黑人杀人犯汉斯——他在杀了一个白人女性后又杀了两个黑人妓女,并主动告诉警察去哪儿找尸体。
汉斯主观臆造出了凶手“邪恶武装”,他的思维逻辑同样让霍顿等人难以理解,尤其第一次行凶对象是白人女性,直到事后葛雷葛提出“制服”因素,才让众人有所顿悟。
再下一次面谈,提问者换成了温蒂和葛雷铬,对象则是杀掉“糖果杀手”迪恩科尔的跟班小亨利。
在临场经验不足的葛雷格失败后,温蒂借着“称呼”问题打开了话匣子,并摸清楚了他拒绝同性恋身份指认的敏感,以及享受“疯狂”的人生信条。
特德搞定了与臭名昭著的查理·曼森面谈机会后,霍顿和比尔倒是先见了“老朋友”艾德·肯珀一面,在艾德看来,没亲手杀过人的曼森是个华而不实的家伙……对于霍顿的疑问,他更有发言权。
艾德讲起了自己返回犯案现场的感觉,并以己度人,揣测了BTK的心理,在不了解具体细节的情况下,推测出“他拥有正常人生活”、“现实很快无法满足他了”、“你们很难抓获他”等结论。
霍顿对此有所质疑,按照以往经验来看,类似这样的连环杀手应该生活都很糟糕才对,不会那么“滑不留手”。
艾德以教育懵懂学生的口吻,指出了霍顿思维中的“幸存者偏差”:你的经验,都只是从被抓的人身上得来的。言下之意,只要人家乐意,有些凶手一辈子都不会被抓。
经历了艾德的教导,之后面谈曼森的过程反而有些无味:他只是个愤世嫉俗又擅于洗脑的“造梦者”罢了。
“不是我的错,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曼森把曼森家族的“恐慌计划”撇得一干二净,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诡辩奇才。
事后,霍顿听从艾德的建议去见了直接行凶的德克斯,从而补全了这一系列惨案的拼图。
德克斯说,曼森勾出了潜藏在他们心里的愤怒,去除了他们杀人时的恐惧……当人失去对未来的希望和对秩序的敬畏时,做出任何事都不会奇怪。
本季中最后一个接受面谈的在押犯人是性虐杀手贝特森,他只承认了一桩杀人案,并直言所有接触都是暴力,只是程度不同,“痛苦是一种发泄,恐惧才是你想玩弄的东西。”
贝特森对温蒂的疑问知无不答,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拂袖而去……事后温蒂和葛雷格才意识到被对方摆了一道。
《心理神探》第二季中的这些“连环杀手”面谈,本质上并不逊色于第一季(单论丰富性还更胜一筹),但由于缺乏足够明确的主题和相应的案件,加上后期剧情完全倒向了亚特兰大线,导致综合印象与可看性反而稍稍落了下风……
BTK杀手丹尼斯本季中的戏份和上季差不多,但对于其身份、家庭、生活有了更多的描绘,例如妻子撞破了他变装窒息式自慰的现场落荒而逃,以及事后建议他治疗等细节。
正如艾德所说,丹尼斯越来越不满足现实里杀人的刺激了,在本季最后,他在旅馆房间里,对着一大堆“凶案纪念品”开始了又一场充满幻想的自high……
鉴于现实中丹尼斯在2005年才被捕,(如果《心理神探》还有第三季或更多季的话)接下去行为科学部如何与他“隔空过招”,也是将来的一大看点。
本季中,温蒂与比尔的两条个人故事线分散了观众许多注意力,尤其是温蒂和凯西恋情的始末,存在不少争议。
在我个人看来,温蒂这条线虽然与《心理神探》的破案主题关系最少,但在心理探讨层面却是非常高级的,思想深度也足够分量。
温蒂在离开“前任兼导师兼掌控者”安娜莉丝后一直单身,机缘巧合下看上了酒保凯西,几番照面后,温蒂率先接近了对方。
两人第一次约会打保龄球时,温蒂主动坦白了与前任的畸形关系……对于凡事井井有条的她来说,凯西“不止于工作”的生活似乎更加丰富多彩。
凯西顺势谈起了自己的无拘无束和诚实坦荡,温蒂被这种印象所吸引,她没必要唱反调。
从去看电影的分歧到回屋做爱,两人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温蒂对凯西更感兴趣了,以至于看着她脏乱的公寓都别有风味,温蒂还想认识凯西的儿子、进一步介入凯西的生活,没想到被对方直接拒绝。
温蒂的第一反应是害怕,紧接着是道歉和讨好,她希望收回自己的话,打消自己的冒昧对凯西的冒犯——是不是和温蒂上一段关系中的某些心理很像呢?
在温蒂总结和贝特森面谈的经验得失时,凯西则在做公交杂志上的心理测试题,后者还想借此更加了解温蒂。
这是两人第一次产生嫌隙:凯西认为温蒂的研究显得纸上谈兵,温蒂则觉得凯西有些说一不二。
但两人还是变得越来越亲密了,终于有一天,温蒂提出凯西搬来和她一起住的建议,并用了一些诸如“省房租、更方便”的理由,结果凯西大发脾气,还义正言辞地希望温蒂能有话直说。
“我想要。”这是多么诱人的真实情绪啊,温蒂立马道歉,还觉得自己很不诚实,愧对了凯西的真诚。
温蒂可算是完全认同了凯西,并带着百分百的诚意来找她,希望两人能在一起。眼看着好事将成,凯西前夫带着孩子来找她了……
躲着听完了凯西的另一种“形态”后,温蒂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再次和凯西对谈,已是最后摊牌的分手时刻了。
温蒂觉得很气馁,凯西在前夫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标榜诚实的人撒谎起来竟是如此令她无语——凯西的言行总让温蒂觉得自己不够好,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她已把凯西当成和前任安娜莉丝一样,是想偷偷控制自己的人了。
“找另一份工作?找新的住处?都是假的…你不是你自以为的那种人,你不自由,没什么见识,生活品质不高,你是个酒保,还从公交杂志上学习如何与人相处,我希望你一切顺利。”
温蒂可能说对了,也可能是小题大做,但她这种举一反三的应激反应,绝对能理解——与其跳入有风险的伴侣新坑,她宁愿独自一人丢掉凯西的公交杂志。
相比之下,比尔的家庭故事线就显得“切题”和完整多了,坦奇一家的经历像是时代之殇的一个缩影,加上比尔在人前能说会道,在人后却沉默寡言,这个故事也更令人唏嘘不已。
比尔、南茜和布莱恩一家三口日渐美满的小日子,被一桩命案打破了:在南茜代理销售的房子里,发现了22个月大幼童丹尼尔的尸体,尸体还被绑在了十字架上。
任谁看都会认为社区里出现了一个变态杀手,结果真相比预想的更残酷:祸事是几个大男孩闯下,而绑十字架是全程目睹此事的布莱恩出的主意。
所幸布莱恩并未受到严惩,只是要接受社工和精神专家的定期检查……布莱恩还能待在家里似乎就是胜利,但对比尔和南茜来说,噩梦才刚开始。
已经上学的布莱恩开始“退化”得像一个幼童,行为简单幼稚,完全不说话,还出现了直勾勾盯着别家孩子看的情况。
不出意外,风言风语伴随着古怪行为,布莱恩被整个社区孤立了,南茜越来越心力憔悴,比尔还不得不经常出差。
韦伯斯特局长认为许多罪犯“从小就已注定”的结论,进一步击垮了比尔的心防,他忍不住向温蒂承认自己一直在分心,一件事都做不好。
比尔甚至开始怀疑,布莱恩把幼童绑到十字架上并不一定是为了“复活”对方。
而在苦主跑来说“原谅布莱恩”后,南茜动了搬家的念头,她还一反常态开始抽烟,表态布莱恩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些不是我的错。”
很显然,南茜已经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了,他只能“选择性放弃”掉关于布莱恩的部分责任,才能自我催眠挺过这道关……
难得带孩子的比尔,领着布莱恩去吃了冰淇淋,除了一句“那鱼死了吗”外,布莱恩仍然一言不发,比尔终于也忍受不住恳求儿子:如果你不开口,我什么都无法了解。
一个在“探究罪犯心理”领域走在世界前列的FBI探员,却无法得知经亲眼见证过死亡的儿子,心里究竟是愤怒、伤心、害怕还是兴奋,这份无力感,是最令人颓丧的。
南茜坚持要搬家,比尔则以自己和孩子为由希望从长计议,这也为两人遭受冲击的婚姻亮起了红灯。
当家中电话无人接听、屋里人去楼空时,比尔就只剩下了一柜子衣服和那张被南茜嫌弃的绿沙发。
诡异命案和问题儿童,毁掉的绝不仅仅是涉事的几家人……比尔在行为科学部的工作,往长远了说,可以有效减少这样的悲剧发生——如果这话能让比尔好受一些的话。
本季《心理神探》最令人一言难尽的,就是针对亚特兰大黑人少年的连环凶杀、失踪案件了,伴随它的早已不是单纯的解谜探案,而是支离破碎的其他因素,这条主线的不如人意,也是第二季口碑不够理想的主要原因。
霍顿接触到卡缪贝尔太太等人、得知案情后,来向半退休的警察加兰德了解情况,对方却把黑人孩子失踪、死亡归结为正常出现的意外,“罪魁祸首是贫穷。”
这是本季最震撼我的台词之一, 虽然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大实话,但却无法打消霍顿的疑心。
由于亚特兰大的案子正在引起全国关注,正愁如何把行为科学部推到幕前的特德立刻给霍顿开了绿灯。
霍顿依据直觉和经验,把嫌犯锁定为二十多岁的黑人男性,在FBI借勒索电话介入调查后,他又把自己的推测结论告诉了雷丁警长、布朗专员等人,不想因此触了霉头。
布朗显然很抵触、排斥霍顿的理论,之后一旦确认不是绑架案,便下了逐客令,结束了跨州调查。
同行的吉姆告诉了霍顿面前的无形阻力:亚特兰大选出了黑人市长、黑人议员,任何一举一动都会伴随政治考量。
在巨额投资和生意面前,几条穷人孩子的命是次要的,再说连环杀手什么的也都是猜测嘛……这种考虑和种族、真相都没关系。
另一边在讨好上层的局长会议上,比尔和温蒂也显得格格不入,在特德示意下,一个得在政要面前谈笑风生推销故事,一个似乎得牺牲色相去讨好管“钱袋子”的沃伦……
这并不是FBI的工作,却也是行为科学部不得不接的逢场作戏。
亚特兰大的案件背负了更多来自白宫的政治压力,专案组力量也得到了增强,然而大家的调查方向却和霍顿设想的南辕北辙:他们瞄准的是3K党和打电话给警方的“绑匪”,可当比尔和吉姆他们去重新了解被害人信息时,才发现当地警方根本没有真正深入黑人社区调查过。
大概是因为警方和黑人社区从来都不信任彼此吧……
在霍顿看来,专案组把太多精力浪费在了野外自慰的管道工和口不择言的3K党身上了,他想通过追悼会、十字架等具有悼念意义的象征来引蛇出洞,想通过慈善音乐会招募志愿者找出嫌犯,又总被百般刁难,最后一事无成。
凶杀和失踪依然不断出现,黑人社区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就连原本深得人心的杰克逊市长也无法压制与日俱增的恐慌和愤怒。
警方和媒体披露了从孩童尸体上提取到地毯纤维的细节,于是聪明的凶手改往河道里抛尸了——这也成为了霍顿最后的机会: 监视河道,把守最佳抛尸地点的多座桥梁。
走投无路的雷丁警长同意了霍顿的主意,但警队从上到下都不信霍顿“侧写”的那一套,“黑人杀黑人孩子”纯粹是胡说八道,能干这种事的只会是白人。
就在众人认为彻底无功而返的最后一个夜晚,有抛尸嫌疑的韦恩出现了,而且他的车上还有绳索、手套、狗毛……
但没找到尸体,警方就不能扣留韦恩,等第二天霍顿和吉姆找韦恩时,车辆已被清理过了……可他们也得知了对方在城里四处发传单发掘童星的营生,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韦恩。
然而,事后专案组的调查依然束手束脚,因为这次找到的死者是个成年男妓,而且今年还是选举年,“公众看法和证据一样重要。”
如果不是卡缪贝尔太太等苦主们去华盛顿发声请愿,亚特兰大的政治压力陡增,霍顿他们连监视韦恩的权力都没有……
现有的证据不足以钉死韦恩,他又不断通过媒体给自己造势,正当局势越来越难看时,来自上层的“声音”改变了一切:司法部主动找了州长和检察署,现在仅靠纤维证据就可以定罪了。
不过,韦恩仅以谋杀成年人的罪名被起诉,在各方面不同的诉求下,这次抓人归案硬是做成了一锅欠火候的夹生饭。
与此同时,霍顿和吉姆等人还发现亚特兰大的恋童癖档案里存在许多遗漏,通过警方调查和孩童披露,显然有许多黑人孩子的照片被隐藏了。
正当霍顿等人摩拳擦掌想要差个水落石出时,官方却开始在庆祝胜利了;卡缪贝尔太太等苦主也不买账,韦恩或许是个凶犯,但杀害她们孩子的真凶很可能另有其人,还远没到休息的时候。
可曾经的声援,如今大多变成了赞歌,杰克逊市长在庆祝,韦伯斯特局长在庆祝,特德也在庆祝。
亚特兰大的案子已经降级了,行为科学部经此一役成了优先部门——更重要的是特德赌赢了,他们这一路人今后也将获得更多政治资本。
所以,好好庆祝胜利吧,你们尽力了……当霍顿得知亚特兰大的调查被叫停时,《心理神探》第二季的故事也戛然而止。
这便是我文章开头所说的“不纯粹”——该剧的核心看点本该是读取连环杀手心理、解决疑难案件,但现实是在这份“纯粹”面前,牵扯了太多庞大、复杂、无形的事物,客观实际无法避免这些,但一部剧集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心理神探》S2选择呈现所有事实,却又不能完全掌控更加繁复的线索和节奏,以至于它不能再带来像第一季结尾时那样的震撼了。
剧仍是好剧,但我们观众总想要更好、更多。
附第一季剧评:《心理神探》:芬奇再次打破了次元墙,别吓坏了……
【也欢迎关注我公号“有爱评论区”。】
在所有好莱坞的名导之中,大卫·芬奇(David Fincher)可能是那个对连环杀手最情有独钟的一个。这种极其执着的迷恋贯穿了他的导演生涯,无论是早期一鸣惊人的《七宗罪》(Se7en),还是声名鹊起之后的《十二宫》(Zodiac)与《龙纹身女孩》(The Girl with the Dragon Tattoo),甚至是讲述婚姻关系的《消失的爱人》(Gone Girl),叙事的中心总是一件离奇的罪案。躲藏在黑暗中幕后凶手将寻找真相的侦探玩弄于股掌之间,冰冷而残酷的世界永远不会得到救赎。
然而大卫·芬奇在2014年完成了《消失的爱人》之后就没有任何作品推出。计划中和艾伦·索金再度合作的《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在临近开拍之际被索尼更换了导演,《龙纹身女孩》的续集的拍摄计划也迟迟没有了踪影。一时间大家都十分好奇这位年近六旬的导演要怎么样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
就在观众们焦急等待的关头,网飞在2017年上线了了芬奇与它们合作的新项目《心灵猎手》(Mindhunter),一个光听故事简介就充满了大卫·芬奇自己风格的剧集,更何况他还在亲自执导其中的三集。《心灵猎手》的故事聚焦在了上世纪七十年代FBI通过对连环杀手的访谈创建“心理侧写”(Profile)这套理论的过程,将会涉及到历史上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但是等到剧集正式上线之后,观众们却大失所望。大卫·芬奇招牌式的冷峻的影像风格和凌厉的剪辑依然随处可见,故事却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环环相扣的故事,没有警探和罪犯的斗智斗勇,取而代之的是大段大段的访谈,节奏缓慢,情节拖沓。
这种的与预期强烈的不一致并非是某种失误,更像是刻意为之。“心理侧写”对于大多数的观众早就已经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概念,电视机的荧幕早就充斥着诸如《犯罪心理》(Criminal Minds)或者《追辑:炸弹客》(Manhunt: Unabomber)这样一抓一大把的刑侦破案剧集。主角们运用侧写的方式构建凶手的模型,抓住真凶的故事已经很难再拍出新意。与其照搬旧的套路,不如独辟蹊径,把叙述的重点放在了这套理论是如何构建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心灵猎手》不该被当作一部刑侦剧集,以精彩的追凶破案作为卖点;而是纪录片,以历史本来的面貌作为根本的目的。到了今年播出的第二季,纪录片的风格则变得越发明显。(第二季前三集同样由芬奇本人担当导演)
遵循着这样的逻辑,更多与犯罪无关的情节被加入到了《心灵猎手》第二季之中。当时的社会背景,警局内部的工作环境,乃至于探员们的个人生活和心理状态,每一个细节都在左右着“心理侧写”的构建过程。尤其是第二季最开始的第一集,完全没有描述任何犯罪的情节,而是花费了所有的笔墨来描述新领导上任之后整个部门的运作情况,以此来反应新的侦破方式在实践的过程中需要面对多么巨大的阻力。
在整个第二季中,探员们私人生活同样拥有了更多的戏份。故事的叙述者从第一季的霍顿·福特(乔纳森·格罗夫饰)变成了比尔·坦奇(霍特·麦克卡兰尼饰),一个身材健硕,处事圆滑的中年男子。作为整个小组的领头人,他的儿子却被牵扯当地的一件儿童死亡的案件之中。面对妻子的怀疑,奔波在家庭和工作之间的比尔很快就对自己目前从事的项目产生了怀疑,长期与连环杀手打交道,是不是也对自己的孩子产生了致命的影响。剧中的头号女主温迪(安娜·托芙饰)则陷入了感情的困境。虽然她一直在为“心理侧写”提供理论支持,想要洞察每一个罪犯的犯罪动机,却和自己的恋人都无法深入交流,最终导致了恋情的终结。更不要说在第一季就陷入困境的霍顿,在反复折磨凶手作案动机的过程中,自己也处于崩溃的边缘,随时就将失控。“心理侧写”就像那个黑暗的深渊,在你凝视它的过程中也在逐渐被它吞噬。
在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剧情加入之后,“心理侧写”的对象在无形之中被扩大了。它不仅是一个破案的工具,而变成了一种观察世界的方式。主人公们会不由自主地运用“心理侧写”观察自己所接触的一切,例如比尔开始分析自己退休上司的心态,甚至是荧幕前的观众都不会不由自主地运用“心理侧写”为主人公们画出人格肖像。每个人即是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每个人都在为了“心理侧写”的创立过程添砖加瓦。
当然《心灵猎手》的野心还远远不止这一层从连环杀手到普通人的推进。当第二季的后半段亚特兰大儿童失踪案被正式引入故事的主线之后,“心理侧写”的对象再一次扩大,当时整个的社会环境都成为了“心理侧写”的目标。
1974年的冬天,整个美国亚特兰大市都被一股恐怖的气氛笼罩着。黑人社区里,一个个小孩接连失踪。几日之后他们的尸体就被发现随意丢弃在城市的角落里,死亡之前通常都受到了残酷的折磨。当地的警察对此一筹莫展,百般无奈之下,FBI派出了他们新近成立的“心理侧写”部门,想要力挽狂澜。但当比尔和霍顿正在开始介入调查之后,却发现此前百试不爽的“心理侧写”忽然间失去了魔力。黑人和白人之间深厚的种族矛盾,当地警方陈旧的侦破方式和对“心理侧写”的怀疑,凶手高超的犯罪手法,每一件事都在阻碍案件的侦破。
贯穿后半季的亚特兰大儿童失踪案几乎可以当作是一部犯罪纪录片来单独看待,之前噱头十足的大段采访内容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各方势力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相互角逐,互不相让。为了增加这种真实的临场感,在霍顿搬运十字架的段落,呈现在荧幕上的画面忽然变成了老旧的记录片样式,不时出现的条纹和斑点以假乱真,甚至能让人以为这是历时上采集的新闻画面。
当“心理侧写”不再百试不爽之后,比尔和霍顿从无所不能的英雄还原成了凡人,挣扎于各方势力之间,难以施展自己的能力。有时候他们会开始自我怀疑,这套基于个人经历和情感分析的理论在面对现实的凶杀案时是否真能有所作为。正是在经历了这种挫折带来了无力感之后,两个凡人才能静下来心来观察当时的整个社会。在亚特兰大,真正制造犯罪的不是某个单独人物的一时冲动,而是整个社会中黑人和白人之间不可消解得相互仇视。阻止破案的也不是犯罪份子高超的作案手法,而是各方势力在利益角逐的过程中一次次丧失协同合作的机会,给罪犯留下了逃脱了空间。因此一个单独给疑犯做的“心理侧写”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需要的是为整个时代和社会环境,为其中的每一个人做一次“心理侧写”。
从这个角度来说,《心灵猎手》从始至终都没和大卫·芬奇之前的作品脱节,而是一脉相承地延续了他之前的母题——一个无力平庸的凡人在异化的时代中苦苦追寻的凶手,最终认识到击败他的是这个黑暗的世界。在《七宗罪》中,这位凡人是那个刚刚上任七天的菜鸟警探;在《十二宫》,这位凡人是那个数十年苦苦追寻却一无所获的记者;到了《心灵猎手》,这位凡人则是创立“心理侧写”的FBI探员。无论最后成功与否,他们都是时代见证者。
直到第二季的最后十分钟,亚特兰大儿童失踪案的嫌疑犯才被抓获归案。然而没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已经有二十个儿童失去了生命。亚特兰大黑人和白人之间的种族矛盾并没有缓解,城市中的各方势力还在不停地争斗,抓获凶手并没有改变任何现实。之前的一场戏中,有人问霍顿:“符合侧写的临界点在哪里?四项要素还是五项,要是他不符合第六项呢?” 霍顿无言以对。其实无论是他还是观众都知道,侧写只是一个通过理论构造出的模型,并不是这个社会真实的写照。真实的世界永远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和黑暗得多。
当然作为一部电视剧集,《心灵猎手》的故事还远没有完结,毕竟每集开头一闪而过的那位BTK(Binding虐待Tyrannize杀害Killing)还未真的与我们的主人公展开较量。我们有理由继续期待故事接下来的发展,期待大卫·芬奇完成它给整个时代做的“心理侧写”。
本文首发于深焦公众号 深焦DeepFocus ,文字和图片略有改动。
(以下内容为视频解说的文稿。原视频最初于2019年10月1日发布于B站及微博账号:李里西。原创内容,转载请注明原作者)
经典恐怖电影中,有一个定理:看不见的东西,才最让人恐惧。《心灵猎人》不是恐怖片,但是,它能够从犯罪心理学的专业视角,调动出对于恐惧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由稳重的叙述风格、冷清的暗色画面、封闭的幽暗环境、微妙的大段对话、高超的拍摄技巧、以及恰如其分的精心配乐共同构建而成。一切都很流畅,很疏离,很精致,很古典。导演大卫·芬奇用自己深厚的艺术功底,将《心灵猎人》打造出了电影的高档质感,呈现出了一种柔和的毛骨悚然,一场深刻的心理体验。
第一季的《心灵猎人》一经播出,立即获得无数好评,甚至被称为Netflix年度出品的最佳剧集。在第一季的剧情里,FBI探员霍尔顿对于在当时尚且没有被发扬光大的犯罪行为学产生了兴趣,并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比尔的行为科学部,两人四处去访问已经入狱的连环变态杀人犯,并在心理学家温迪的帮助下,试图通过对变态罪犯的研究去补齐犯罪心理学领域的知识空白、并建立犯罪数据库,为罪犯侧写工作建立理论基础。所以,《心灵猎人》基本上可以被看成是美剧《犯罪心理》的前传。
在这种故事设定下,我们闻不到案发现场的血腥味,看不见罪犯狰狞的恐怖面孔,也听不见受害者的绝望哭喊。所有扭曲的愤怒与罪恶,所有突破了人性极限的残忍,都封存在变态杀手们的回忆里。每次,访问开始前,霍尔顿和比尔都会先阅读一份免责声明,承诺对话中所获得的信息不会作为呈堂证供出现,而只作为内部资料研究使用。随后,谈话就开始了。
罪犯可能会很配合,像在与好友聊天一样轻松地讲述杀人细节。也可能极其暴躁,张牙舞爪地口吐莲花,简直要跳起来咬人。在这期间,霍尔顿会用尽心机地引导罪犯进入自己的逻辑圈套,双方在语言上的微妙周旋,非常有节奏感,也非常有吸引力。这种绵长的对话细腻而有分量。如同是在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一个巨大漩涡,安静地挑战着想象力的极限。一切精心设计的细节,一切不动声色的恐怖,都在告诉我们,真正的邪恶,隐藏在生活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它是秘密的,是安静的,是无法言喻的,不可察觉的。它可以是咖啡店中邻座客人手上的一个小切口,可以是不经意路过的窗口处飘来的肉香味(内涵汉尼拔了)...
而最终,恐怖都会化成记忆中的模糊碎片,静悄悄的,无声无息,无色无味。
每访问完一个罪犯,霍尔顿、比尔和温迪就会坐在一起,充分讨论罪犯的动机,力求找到其行为的根本诱因。这种寻根问底的透彻探讨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因为,我们都或多或少在人际交往中遇到过阻碍,你一定有过渴望完全去了解一个人的想法吧?为什么交往多年的爱人突然离你而去了?为什么好好的暧昧对象突然对你失去兴趣了?为什么相识了多年的好友突然和你疏远了?为什么原本热情的生意伙伴突然拒绝和你合作了?一个人真的可以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吗?你真的懂你的上司吗?你真的懂你的爱人吗?你真的懂你的孩子吗?
现实生活中的太多问题都是无解,难以验证。但是,在《心灵猎人》第一季中,一切问题都有答案。这种事事都能看到回应的安心,于无形中加大了剧情的吸引力。在这一思维体验中,无论出现多少难懂的学术术语,都不至于让人觉得反感。
而这种由大量对白戏份组成的影视作品,在近年来非常少。嗯…我的第一反应是联想到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但是,在第一季的播出大获成功后,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布第二季时,Netflix竟然没有大力协助宣传。在目前犯罪类剧集大受欢迎的市场优势下,这种淡漠有点让人想不通。所以,第二季的播出,从一开始就没能抢占上热度,只有粉丝眼巴巴等着看,最终导致后力不足。当然,故事风格的改变也失去了一部分观众的好感,这一点我们稍后再谈。
在第一季的结尾,尾巴已经得瑟到翘上天得霍尔顿被罪犯艾徳狠狠打击了一顿,被吓出了恐慌症。而霍尔顿此前在审问罪犯时的大胆用词也导致行为科学部陷入被审查的麻烦中。这一切都留下了巨大的悬念。
但是,在观众们苦等了两年之后,第二季的故事一开始,所有的悬念就被迅速填上了:新来的上司泰德大手一挥,马上摆平了行为科学部被审查的麻烦。霍尔顿的恐慌症基本上只发作过一次,后面又蹦蹦跳跳地去调查亚特兰大黑人儿童谋杀案了。而故事的主角,则悄悄从小奶狗霍尔顿,变成了大狼狗比尔。比尔一边要和霍尔顿一起调查亚特兰大黑人儿童谋杀案,一边又要平衡妻子的抱怨、并解决养子布莱恩被当成谋杀案嫌疑人的事。就这样,第二季里访问罪犯的戏份变少了,后面几集中,几乎全都在描绘比尔烦闷的家庭生活以及亚特兰大黑人儿童谋杀案的艰难调查进程。最后,亚特兰大的凶手抓到了,谋杀案停止了。霍尔顿和比尔成了英雄人物,上司泰德也很满意,毕竟行为科学部在他的带领下已经一跃成为FBI的优先部门,名声大噪。理论上,结局是美满的。但是,困境还在,谜团还在。在查案进程中,不但存在着诸多官僚主义阻碍,80年代的种族主义也加深了黑人民众对于政府的误解,媒体更是时不时插进来搅乱查案进程,就连专案组内部都似乎渗入了3K党势力,随意混淆证据。最终抓住的凶手,应该是真的做过案,但他似乎并不是全部近30起谋杀案的真凶,一定还有别的连环杀手混在其中。在争吵、模糊、动荡、喧嚣和落寞中,第二季的故事以反高潮的方式暗淡收场。从中,我们真的意识到:即便发达的媒体时代能够呈现出更多的消息,我们所知道的事情也仍然很少。
《心灵猎人》第一季的故事结构非常新颖,绝对是同类型题材剧集中的个例。而第二季的故事结构却风格突变。整个第二季,开头的三集是大卫·芬奇亲自执导。第四第五集由安德鲁·多米尼克执导,这两集真的爆炸好看。而最后四集,导演则是执导过纸牌屋的卡尔·富兰克林。不同于第一季,第二季着重表现了各大主角的个人生活,并在后期彻底转变成了查案剧,且查案的进程又举步维艰、异常漫长,矛盾的焦点也从挖掘犯罪心理本身,转向了更大的格局上,完全聚焦于美国80年代初的种族主义和官僚主义,这似乎偏离了《心灵猎人》此前奠定的独特风格,让故事落入俗套中。当然了,剧集的拍摄仍然水准超高,非常优秀。但是,这种优秀,似乎不太像是让观众们最初为之钟情的《心灵猎人》。
不过,我同时也觉得,这种风格的偏离是绝对必要的。毕竟,《心灵猎人》讲述的就是FBI行为科学部的发展壮大之路。既然要发展壮大,其过程就一定是复杂的、繁琐的。必须要安排出一个过渡节点,才能把行为科学部光明正大地搬上舞台。而亚特兰大黑人儿童谋杀案,就是这个必要的过渡节点。
再说了,如果想要打造一个系列的优秀故事,就势必要加强对于角色内在的探索,这样才有持久性。否则,再新颖的故事结构,如果一再重复,也会让人审美疲劳。(《Lie To Me》(别对我撒谎)难道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所以,我认为,整个《心灵猎人》第二季都是一个过渡季,它承载了故事发展的必要性。以每集都会闪现出来的BTK杀手为例,我们知道,现实中的BTK在2005年才被捕,这条暗线一定会长久地铺下去。而与之对应的故事框架,创作方应该已经做好了布局。无论是第一季,还是第二季,都只是有条不紊地向内填充。
对此,外媒也有记者报道称,大卫·芬奇原本就计划将《心灵猎人》拍摄五季,饰演比尔的演员霍尔特·麦卡伦(Holt Mccallany)也对记者说过,第三季的《心灵猎人》将会被彻底重新构思。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Netflix目前还没有宣布会继续续订《心灵猎人》第三季,具体的结果,Netflix需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仔细查看过相关数据后才能决定。
所以,后续安排,我们静静地等官宣就好。虽然我觉得,续订第三季没有什么问题。
《心灵猎人》真正关注到了其他同类型犯罪片很少关注到的那一面事实。其实,第一季故事中所展示出来的内容很少,而通过其他方式侧面传达出来的东西却很多,这要得益于细腻的音效、巧妙的剧情留白、以及演员的精湛表演。就像刚才说过的,我最初爱上《心灵猎人》,是因为我被剧中那些破坏了社会规则的、和我自身截然不同的异类们所吸引。在看剧的过程中,我也能带着优越的上帝视角,从屏幕的另一头没有损失地看到人类行为中最罪恶的部分,同时又可以通过主角对于罪犯的行为动机的讨论,得到最权威的回应。有回应,就让我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就好像是考试前就已经提前知道答案了一样。
但是,在第二季,答案没有了。安全感也不见了。第二季故事一开始时,布莱恩就指使其他孩子把死亡的小孩钉在十字架上。这种行为,变态诡异又可疑,简直逼疯了比尔和妻子南希。按这个方向发展,布莱恩很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彻底从小正太转型为小变态。而霍尔顿,在受到艾徳的刺激并患上恐慌症后,也很有可能在黑暗的深渊里越陷越深,或者彻底黑化、或者彻底疯掉、或者彻底崩溃。一切都似乎要走向戏剧化的大爆发。但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在事情即将失控时,所有的疯狂都得到了收敛。布莱恩乖乖接受着监视,霍尔顿没再犯恐慌症,比尔辛苦地维持着家庭与事业的平衡,温迪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表达真实自我的底线。
由此可见,《心灵猎人》在各个制作层次上的连贯性和控制力令人钦佩。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现实的世界,不是英雄的世界,童话的世界。每个角色,都只是社会大齿轮中的小小螺丝钉,无力改变历史的进程,只能尽量向着正确的方向一起进发。这种渺小和无力感,分摊到每个人身上,都是均等的。我们甚至不知道,未来会越来越好,还是越来越糟。
所以,想要看番茄酱,想要看大枪战,想要看主角开挂,想要看世界毁灭,请出门向左拐,这里不伺候。《心灵猎人》存在于另一次元的宇宙,人家很正经,很写实,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对于《心灵猎人》第二季,国内观众和美国观众的风评有所差异。以外国评分网站烂番茄为例,第二季的烂番茄新鲜度为98%,比第一季的97%更高。而在国内豆瓣评分里,第二季得分8.8,反而低于第一季的8.9.这种不同的观影体验,是由不同的文化背景而导向的。由于第二季中加入了大量有关于官僚主义、种族主义的映射,以及80年代真实的事件背景,美国观众在观看时的时代代入感更深。当亚特兰大新闻主播用冷酷的声音在电视里问:“Do you know where your children are?你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吗?”时,仅仅是记忆的回溯,就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国内的部分观众,或许只会觉得这些内容杂乱无章、偏离了主题。
对于人性黑暗之体验,全世界都是相通的。但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形成不同的观看感受。就比如说,美国警局中的种族主义问题,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被彻底解决。因此,剧中反映出来的80年代社会问题,到现在来看都不算过时。
《心灵猎人》最大的亮点之一,就在于它还原了众多美国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变态杀手。每张展示出来的照片都是真实的资料图片,每个出场的杀手都和原型人物长得几乎一样,剧方找来的真的都是神仙演员。这么多连环杀手扎堆出现,却并不让人觉得拥挤,因为他们都指向同一个主题,最终被归为同一种原罪。而所有杀手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艾徳和查尔斯·曼森了。
饰演艾徳的演员,虽然在剧中只是客串,却凭此获得了艾美奖提名。足以见其演技之精湛。艾徳有气场,有深度,有思想,有谋略。有关于他的分析,我已经在分集解说里面描述的很详细了,在这里不多说。总之,艾徳是个绝对重量级的角色。他的众多经典台词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其中一句就是:
“你们对连环杀手所有的印象,都是从那些被抓住的人那里得来的。至于那些没有被抓住的人,你们什么都不了解。”
一句话,清晰地点出了霍尔顿的视觉盲区。
艾徳能够看到心理学家的局限性,但是在心理学家眼中,艾徳却似乎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因此,他的视角,对于犯罪心理学专家而言,永远是个宝贵的资源。
而另一个饰演查尔斯曼森的演员Damon Herriman同时也在昆汀的电影《好莱坞往事》中扮演了查尔斯曼森。《心灵猎人》中塑造的查尔斯·曼森,展现出了与生俱来的奔放想象力和超强的蛊惑力。但是,同时,《心灵猎人》似乎也把这个号称是美国“最危险男人”的人拉下了神坛。虽然他有着超强的逻辑诡辩能力,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靠谱的营销大师。他的行为动机最终被温迪等人形容成“只是想要控制欲”。而艾徳更是一脸不屑地评价曼森说“你们别高看他了,他就是个骗子”。
事实上,不止是查尔斯曼森,在《心灵猎人》中,所有著名连环杀手都被拉下了神坛。
在80年代初,美国社会悄然形成了对于连环杀手们近乎于崇拜的好奇心。例如,每次比尔和人讲起自己的工作时,所有的人都对他的故事产生了兴趣,瞪大眼睛,张开耳朵,身体明显前倾,想要听到更多的信息。但是,在《心灵猎人》中,所有出场的传奇变态杀手,几乎都有着破碎的童年、残忍的母亲、被边缘化的生活、以及与生俱来的特殊倾向。他们很黑,很阴暗,但是说到底,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类一员,最终都被关进了普通的监狱里。
而对于那些不在监狱里的恶魔,艾徳永远能比心理学家们更容易察觉得到。
下面说说角色:
在角色的塑造上,《心灵猎人》做得超级成功。三大主角,比尔、霍尔顿和温迪都被不同的力量拉离,分别被赋予了精心设计的个人情节,这些情节与他们的本职工作产生了具有威胁性的重叠,这一矛盾点在比尔和温迪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先说霍尔顿。
霍尔顿很像是大卫芬奇的另一代表作《十二宫杀手》中的罗伯特·格雷史密斯Robert Graysmith,两人都如饥似渴地希求着真相,却因为过于急切而偶尔目光短浅。对于发挥不稳定的天才霍尔顿而言,他最希望的是让自己的直觉得到验证,这种对于获得验证的渴望比追求正义的渴望要大得多。因此,霍尔顿从不关心社会与政治的敏感因素。他觉得亚特兰大黑人儿童谋杀案的凶手是黑人,所以就会想方设法地去抓住一个黑人来验证。这种不加考虑的直率是他遭受了同事以及受害者家属的误解。
在大多数时候,霍尔顿也能够依靠直觉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是,直觉一定会犯错,想想第一季时霍尔顿平白无故毁掉了那个校长的生活的事就知道了。在案件调查频频受阻的压抑下,霍尔顿最终也开始怀疑,自己所谓的超强直觉力,是否只是运气好而已。
当时,在自己的侧写理论反复受到身边人的质疑的时候,霍尔顿沮丧地告诉吉姆:“我的侧写不是胡说八道,我做过实验的,黑人小孩只会上黑人的车,所以凶手就一定是黑人。”而吉姆则直接告诉霍尔顿:“你这实验甚至都不是在亚特兰大本地做的,能有多大参考性?”
这就体现出了霍尔顿这种直觉化思维的狭隘。面对案情,霍尔顿只想到了黑人群体,而吉姆想着的,则是全部的人群。
事实上,《心灵猎人》的第二季内容,到处都有充斥着残酷的怀疑论。由于后几集的剧情中已经明显表露出了对于美国官僚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批判,我们有理由相信,霍尔顿对于自己侧写理论产生的质疑,正对映了公众对于美国司法制度合理性的质疑。
所以,《心灵猎人》里没有特定的政治正确,没有具体的道德正确。它甚至是个真正的反英雄的剧集。
比尔虽然暴躁,却又很谦虚,从不把自己当成领袖人物。他真的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充满了同理心。总能将你需要的东西,安全地带给你。但是,在家庭中,比尔给人的印象却是矛盾的。有时我会觉得他很可怜,被家庭拖累,有时又觉得,他其实有些自私,只会以事业为重,不愿为家庭做出妥协。
第二季中,比尔的经历告诉我们:现实中的悲剧与意外,会以任意一种形式随时发生。最后,当比尔回到家,看到老婆孩子已经离开,房子里空空如也时,我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很多类似剧集中的角色都会面临这种家庭与事业之间矛盾极端化的后果。
而比尔的养子布莱恩的变态倾向,又对应了一个重要主题,那就是:变态罪犯真的是天生的吗?
再结合比尔的职业身份考虑,不得不让人为了生活的残酷而叹口气。
至于比尔的妻子南希,我并不喜欢这个角色。作为母亲,作为妻子,南希都很称职。但是,爱人即便再好,如果她不能与你达成真正的理解与沟通,那么她所有的温柔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不喜欢南希,只是不喜欢她所代表的程式化符号。但是,从南希的身上,我真切感受到了家庭之梦破碎后的深切绝望。对于我这种一直对于家庭生活没有深切代入感的人而言,能够体会到相应的情绪,只能说导演拍的太好,真的把我的想象力带动起来了。
温迪很聪明,同时又是一个社会的边缘人,总是以潇洒的冰冷姿态,主动把自己孤立。她还有点天真,喜欢钻牛角尖。
内心深处的温迪,渴望着突破自我,融入到更加高级、更加洒脱的生活状态中。她把自己的内在期望投射在了酒保女孩身上,又在期望落空后迅速与之分手。这段虎头蛇尾的恋爱,或多或少带有着温迪从上一段恋情中遗留的阴影。我喜欢看到温迪终于走出办公室,去监狱里直面罪犯。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温迪在第二季的私人故事线,因为我没有从她身上看真正的突破,而只看到了一个新的无力的轮回。我觉得,酒保女孩的出现,所带来的惊喜和不协调感一样多。一加,一减,总分不变。总之,就是缺少力量,缺少新意。
受访问的变态杀手几乎都带有严重的厌女心理,以女性为屠杀目标,而温迪可以做到抛弃自己的性别,对于罪犯的这种异常动机无障碍地侃侃而谈。通过凸显温迪这种强大的专业素养,《心灵猎人》巧妙地平衡了特殊话题为女性群体带来的潜在不利地位。
但是,温迪的性别的确在工作中造成了障碍,使得上司泰德不能认识到她的真正实力。总之,性别的不平衡,永远是形成戏剧冲突的一大要素。温迪的存在,得以让《心灵猎人》在性别、政治和犯罪等几大元素之间,找到完美的平衡。
剧中另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性角色是第一季中霍尔顿的女友戴比。我原本还以为,戴比会和霍尔顿在第二季简单上演一场余情未了的狗血剧情,结果她竟然完全消失了。好可惜。
剧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贝尔,她是全剧中最具有道德感与良知的角色。
因为儿子不幸被害,贝尔自发组建了民间组织,向政府大声抗议,并极尽所能地去吸引媒体关注。
她的一举一动,无不显露出了非凡的政治逻辑。在那样的混乱历史环境中,没有什么是真正安全的,没有一个法制系统能够真正承载人群的恐惧与焦虑。人们只能接纳有缺陷的制度,从中寻找相对的平衡。贝尔懂得这个道理,却不允许人们因为把这个道理过分简单化而忽视了黑人群体应得的重视。因此,尽管知道霍尔顿在尽力破案,贝尔却从不领情。因为,在悲剧发生时,黑人母亲们不需要来自心理学家的同情,她们需要得到政治上的重视。
霍尔顿扛着十字架拼命地跑在黑人游行队伍前的场景,我们可以理解出许多种含义。可以说,这代表着有良知的白人甘愿承担救世主的角色,无偿为黑人争取利益。但是,贝尔看向霍尔顿的表情,分明带着刺眼的鄙视。在贝尔眼中,霍尔顿没有真正理解过黑人母亲们所承受的悲伤,上蹿下跳的他破坏了这场游行活动中应有的肃穆与庄重。即便霍尔顿是救世主,他也是一个愚蠢的救世主,一个喜欢自我表现的丑角。在这一刻,由不同价值观所带来的情感上的冲突达到了全剧的最高点。
另一个黑人角色吉姆的出场,则将故事带向了完全不同的风格。吉姆很聪明,很中立,很稳重,是化解各种矛盾的中间连结点。我原本以为吉姆会在后续的剧情中大放异彩,但是,在亚特兰大儿童谋杀案的调查中,吉姆却只是沦为一个有力的帮手。但是,这个角色仍然非常有存在感。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指出霍尔顿的逻辑缺陷。
另外两个主要角色:泰德和格雷格,都很有意思。泰德是个成功的政客,大胆的投机者。泰德和比尔以及温迪的几场单独谈话,很微妙,很高明,很有逻辑,很有谋略,这种浓缩度极高的台词,其含金量完全不逊色于霍尔顿和连环杀手的对话。
而格雷格,虽然以关系户的身份出场,而且老实巴交的他似乎总是和行为科学部其他的几个人气场不合。但是,他的形象倒是越来越可爱了,像是个委屈巴巴的吉祥物。
在故事的最后,角色们没有连结起来。正相反,他们都被孤立了,每个人都感到了深切的空虚和惆怅,生活在完全的支离破碎中。没有人是英雄,没有人真的伟大。即便是大好人比尔,也辜负了家庭的期待。即便是看起来最具有正义感的贝尔,都不排除有私吞捐款的嫌疑。这才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完整的故事。
全剧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镜头有两个。一个是霍尔顿去访问曼森家族里的沃森时的场景,改信了基督教的沃森看起来很神圣,很虔诚,很安静,似乎完全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天使。但是,镜头一拉远,沃森所处的环境的全景和时不时路过的警员又提醒着我们:别太天真了,别忘了天使曾经有过的狰狞。沃森所谓的改过自新,只不过悲哀地证明,他只是一个容易受环境影响的、缺少自我主见的年轻人。
另一个场景,就是比尔在车里,向一个从BTK杀手手里侥幸逃生的幸存者了解信息的场景。幸存者要求比尔不要看自己被毁容的脸,镜头也相应地对演员的面部做了模糊处理。模糊的脸孔,像是潜伏在黑暗里的一个不吉祥的物体。时不时传来的火车声,更加强调了冷冰冰的机械感。画面中的一切,很简单,很安静,同时又很有张力,以最细微的细节来营造紧张的不安感。最终,受害者情绪崩溃,他跑出车,奔向了有阳光的地方。这正印证了开头处的那句话:真正值得恐惧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想要感受真正的黑暗,甚至都不需要用到眼睛。
最后的最后说一下剧中的原型角色:
我们都知道,《心灵猎人》改编自前FBI探员约翰·道格拉斯(John Douglas)于1996年编写的纪实畅销书《读心神探:FBI心理侧写术》。约翰·道格拉斯被誉为“当代福尔摩斯”,他不但是霍尔顿的原型,还是美剧《汉尼拔》和电影《沉默的羔羊》中相关角色的原型。
比尔的原型是罗伯特·雷斯勒(Robert K. Ressler),也就是约翰在行为科学部的同事。据说,“连环杀手”这个词就是他创造出来的。
温迪的原型是安·沃尔伯特·伯吉斯博士(Dr. Ann Wolbert Burgess)。她从70年代开始就和FBI合作搞研究,还和比尔以及霍尔顿的原型人物于1992年共同撰写了犯罪分类手册。
所以说,如果好奇后续的剧情,可以去看看约翰·道格拉斯的原书。毕竟,就算《心灵猎人》第三季顺利续订,我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看到。第一季和第二季的播出隔了两年,而大卫芬奇又是著名的完美主义者。他可以做到把同一个镜头拍摄20次以上,开拍之前也会要求演员做大量的排练。拍摄进程本来就缓慢,再加上大卫·芬奇还正在筹备自己的新电影,恐怕会分身乏术。所以,要看到第三季,估计要等到2021年了。
(以上内容为视频解说的文稿。原视频最初于2019年10月1日发布于B站及微博账号:李里西。原创内容,转载请注明原作者)
Note:
1. 节选自John E. Douglas 和 Mark Olshaker所著的“Mindhunter”(1996)。
2. 本文的许多内容相信会出现在第三季。
3. 自己翻译的,中英文水平渣渣请见谅。
(正文)
1981年冬天,美国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正处于漩涡的中心。亚特兰大黑人儿童失踪死亡系列案件在一年半前悄然开始,现在这一系列案件已把这个大城市政治化并使这个国家产生严重的两极分裂。它将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也许是最广为人知的一个事件。案件调查的每一步都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之中。
1979年7月28日,有人投诉说Niskey Lake Road附近的树林里有一股恶臭,警方接报后搜查发现了13岁Alfred Evans的尸体。他已经失踪了三天。在勘察现场时警方又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他距离Alfred五十英尺远,且尸体部分腐烂。这是十四岁的Edward Smith,他已经失踪7天了。两个男孩都是黑人。验尸官推测Alfred可能是被勒死的,而Edward Smith肯定是被.22口径武器射杀的。
11月8日,在一所废弃的学校里警察发现了Yusef Bell的尸体。9岁的Yusef自10月下旬以来一直失踪,验尸确认他也是被勒死的。8天后,在亚特兰大东部的Redwine Road和Desert Drive附近发现了Milton Harvey的尸体。9月初他被报失踪,与Alfred Evans一样,14岁的Milton没有明确的死因。这两个遇害者也都是黑人孩子。但是当时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几起案件有任何关联。不幸的是,在一个像亚特兰大这样的大城市里,黑人孩子们在不停地消失,即使其中的一部分孩子被找到,也只是早已变成一具具尸体而已。
1980年3月5日上午,十二岁的女孩Angel Lanier在上学途中失踪,校方表示她从未到过学校。五天后她的尸体在道路一侧被发现,尸体被电线捆绑着。她穿着整齐,包括她的内衣,但是她的嘴里塞了一条内裤。Angel是被勒死的,但是验尸官没有发现性侵犯的证据。接着,11岁的Jeffrey Mathis于3月12日失踪。此时亚特兰大警察局仍然没有从这六个失踪或死亡黑人孩子的案件中取得任何进展。亚特兰大警察局认为案件之间存在许多差异,从而没有认真考虑过部分或全部案件有关联的可能性。
但受害人家属并不同意。 4月15日,Yusef Bell的母亲Camille与其他失踪和被害黑人儿童的父母商议后,宣布成立“阻止谋杀儿童委员会”。他们请求官方帮助并承认目前所发生的事情:这类惨案不应该发生在亚特兰大,因为这里是美国南方正在崛起的国际大都会。
然而恐怖并没有停止。 5月19日,十四岁的Eric Middlebrook被发现死于离家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死因是由钝力打击引起的头部创伤。 6月9日,十二岁的Christopher Richardson失踪了。 6月22日,8岁的LaTonya Wilson,系列案件中的第二个女孩,在一个星期天凌晨从她的卧室被绑架。两天后,在DeKalb县的一座桥下发现了Aaron Wyche的尸体。十岁的他死于窒息和颈部骨折。 9岁的Anthony "Tony" Carter的尸体于7月6日在威尔斯街的一个仓库后面被发现,面朝草地,身上有多处刀伤。由于现场没有血迹,法医判断此处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鉴于公众的压力,警方再也不能够装聋作哑,亚特兰大市公共安全专员Brown成立了有50多名专家组成的专案组。然而事态继续恶化。10岁的Earl Terrell于7月31日在Redwine Road附近失踪,该地点靠近发现Milton Harvey尸体的地方。当十二岁的Clifford Jones的尸体在好莱坞路的一条小巷被发现后,警方不得不表示这几起黑人儿童谋杀案可能是有一定的相关性。
直到此时,FBI(联邦调查局)还无权介入任何一个案件,因为这些仍然是地方罪案。 真正的突破来源于Earl Terrell的失踪案件。Earl的家人接到几个电话,说Earl已被绑架。绑匪要求家属支付赎金,以保证他们的儿子会安全归来。来电者表示Earl已从亚特兰大(在佐治亚州)被带到阿拉巴马州。至此这起案件现在演变为跨州的绑架案件,所以FBI此时才有权介入进行调查。但是很快警方和FBI就发现所谓要求赎金是一场骗局。Earl还生的希望逐渐消失,而FBI则不得不退出。
在另一名11岁的Darron Glass男孩于9月16日失踪之后,亚特兰大市的市长Maynard Jackson不得不向白宫寻求帮助,要求FBI介入对亚特兰大儿童遇害和失踪事件进行调查。此时管辖权仍然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联邦总检察官Griffin Bell命令FBI开始调查失踪儿童是否涉及联邦法规。换句话说,绑架罪行是否存在有跨州的性质?此外,FBI在亚特兰大的办事处被要求负责确认这些儿童遇害失踪案件是否相互关联。实际上,白宫对于FBI要求很简单:解决案件并尽快找到凶手。
媒体长时间的追踪这一事件,长篇累牍的报道在读者中掀起了一股狂热的情绪。在那些定期出版的报纸上,失踪或者被谋杀的黑人儿童的面孔越来越多,这些都成为人们攻击亚特兰大市政府的借口:这是否是针对黑人进行种族灭绝的阴谋?这是否是3K党或其他类似于纳粹的仇恨团体悄然登上政治舞台的标志?亦或,这只是一个疯狂的个人所做的疯狂的事情,应该由个体犯罪来解释这些黑人儿童的死亡吗?但是最后一种推测似乎是最不可能的。这些孩子以极快的速度成为受害者。到目前为止,绝大多数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都是白人,他们几乎从未杀害过自己种族之外的人。况且连环谋杀是个人犯罪,而不是政治犯罪。
当Roy Hazelwood和我到达亚特兰大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十六起类似的案件,而且都未结案。FBI介入时会有一个正式的名称:ATKID,也被指定为“重大案例30”。在FBI介入这些案件时几乎没有公开宣传,因为亚特兰大警方不希望任何人抢走他们的风头。FBI驻亚特兰大办事处也没有作过更多的努力,因为不想让人们对FBI的期望值太高。
在找谁作拍档同去亚特兰大的问题上,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Roy Hazelwood。在FBI行为科学部门(Behavioral Science Unit)的所有教师中,Roy做了最多的罪犯侧写(profiling)。他给FBI的学员讲解关于人际暴力的课程,并参与调查与侦破了许多被地方警察部门送到FBI来的强奸案件。在亚特兰大,我们的主要目标是确定这些案件是否相关,如果是,动机是什么?
我们翻阅了大量的案件档案 : 犯罪现场照片,每个孩子在被找到时穿着的描述,该地区目击者的陈述,和尸检报告。我们还实地采访了孩子的家庭成员,看看是否有共同的受害者。警察把我们带到了孩子们失踪的街区附近,还带我们勘察了每一个发现尸体的地方。
在没有相互沟通的情况下,Roy和我分别进行了心理测试。这是由法医心理学家负责测试的,我们假设自己是凶手,从凶手的角度来描述动机,背景和家庭生活 。负责测试的专家惊讶于我们的结果几乎相同。
我们不得不说,我们所做的疑犯侧写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首先,我们并不认为这些是类似3K党的仇恨犯罪。其次,我们几乎能肯定罪犯和遇害者一样,也是黑人。第三,虽然许多死亡和失踪的案件是相关的,但并非所有的案件都是相关的。
佐治亚州的FBI收到了几个关于3K党可能 参与的线索,但我们不认为这些线索很重要。仇恨犯罪(hate crimes)能一直追溯到这个国家的早期,它们往往是高度公开的,是极具象征意义的行为。仇恨犯罪或其他种族谋杀是一种恐怖主义行为,为了产生巨大影响,它必须是高度可见的。 如果一个仇恨团体针对的是整个亚特兰大地区的黑人儿童,那么警察和公众应该很快能够锁定幕后的黑手。现在几个月都已经过去,这表明3K党并不是FBI要找的对象。在这些案件里,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与仇恨犯罪有关的证据。
尸体发现场所主要或完全位于黑人居住区域。一个白人,更不用说一群白人了,如果徘徊这些社区,是很难不被人注意的。警方进行了广泛的调查,没有居民报告说在黑人居住区有发现白人。而且这些区域二十四小时全天候都有黑人在街头游荡或者闲逛。所以即使在夜色的掩护下,一个白人也不可能完全被忽略。这也符合我们的经验,即性杀手倾向于针对自己的种族。尽管没有明显的性骚扰证据,但这些罪行绝对符合性行为。
许多受害者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他们低龄,外向,混迹街头,但缺乏经验,而且对于自己社区之外的世界想象得相当天真。我们认为,一旦被坏人盯上,这种类型的孩子极其容易受到攻击或被花言巧语所迷惑和欺骗。因为孩子们是被绑架的,所以这个人必须要有汽车。而且我们觉得他必须有一些成人权威的光环。这些孩子中的许多人生活在非常贫困的家庭里。一些房屋甚至没有电或自来水。
我们让亚特兰大的FBI探员假扮工人进入这些社区,给孩子们提供5美元来做他的工作。参加测试的探员既有黑人也有白人。社区里孩子们非常渴望生存,他们几乎可以为五美元做任何事情。在FBI测试的同时,我们在这些街区发现了有白人出没。
但正如我所说,虽然我们确实找到了这些案件之间强有力的联系,但它似乎并不适用于所有案件。在仔细评估了遇害者的情况之后,我认为这两个女孩可能不是被同一个人杀死。 LaTonya Wilson从她卧室被绑架的方式过于专业化。在这些男孩中,我认为大多数“软杀人(soft kills)” - 扼杀 - 都是相关的。证据的其他方面使我们相信我们面对的不止是一个杀手。一些案件的证据有力表明杀手是受害者家属中的一员。但当FBI局长William Webster公开宣布这一点时,他被媒体大肆抨击。除了这种陈述有明显的政治不正确的问题之外,所有有此结论的案件都使该遇害者家庭将没有资格获得任何由全国各地的团体和个人捐助的资金。
即使我们认为罪犯不会是一个人,我们觉得我们正在面对的至少有一个特定个人,他会持续杀人直到被找到为止。Roy和我的嫌疑人侧写表明,罪犯是一个黑人男性单身,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之间。他可能是一名警察,驾驶与警车同类型的车辆,并沿途于那些孩童说自己正在进行案件调查。他会有一只外貌类似警犬的狗,可能是德国牧羊犬或是杜宾犬。他不会有女朋友,年轻男孩会被他所吸引。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强奸或其他明显性虐待的迹象。我想,这与他的性功能不全(sexual inadequacy)有关。他会对这些孩子施展花言巧语。我敢打赌他和孩子们说的那些事会与音乐或表演有关。他有一套很好的说辞,但最终往往无法产生好的结果。在接触交谈中,孩子可能会拒绝他,或者他至少会这样认为,然后他会杀人,而他觉得这样地致人于死地是被迫的。
亚特兰大警方筛查了所有已知的恋童癖者和性罪犯,最终得到了大约一千五百名可疑嫌犯的名单。警察和FBI特工走访了学校,对儿童进行调查,问他们是否有成年男性主动接触过他们,并且孩子们没有告诉过他们的父母或警察。警察和FBI还乘坐公共汽车,在公交车上散发印有失踪孩子照片的传单,询问是否有人看过他们,特别是在男人的陪伴下。卧底警察则在同性恋酒吧里闲逛,偷听相关的对话并找寻线索。
不是每个人都同意我们。并非所有人都乐意让我们在那里调查。在一个废弃公寓里的犯罪现场,一名黑人警察来到我面前说:“你是道格拉斯,是吗?” “是啊,没错。” “我看到了你对嫌疑人的侧写。这完全是放屁!”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评估我的工作,或只是引用报纸上的话--从来没有过连环杀手是黑人。这不完全正确。我们FBI曾经参与调查和侦破黑人连环杀手案件,但对陌生人下手的案件却并不多。 在那些案件里,遇害者只涉及妓女和杀手他们自己家庭成员。但是在亚特兰大黑人儿童失踪遇害系列案件中,我们没有看到这样的作案手法。
“我也不想在这里,”我说。 “我没有要求过来。” 无论如何,这很令人沮丧。所涉及的每个人都希望案件得到解决,但每个人都希望按照自己方式来解开谜团。
除了这是3K党的阴谋之外,各种各样的推测都在浮动,有些推测比其他推测更稀奇古怪。警察发现死亡儿童缺少各种衣物,但没有一个相同。这个杀手是不是在家里装饰自己的模特,就像Ed Gein尝试收集女性皮肤的部分一样?(Ed Gein 美国50年代著名的杀人犯,精神病人,盗尸者,在坟地挖出埋下不久的尸体或者割取出毛发皮肤器官,拿回家作装饰用) 或者原来的嫌犯是否有可能自杀并且一个模仿者已经接替了他?
对我来说,第一个真正的突破是当我回到匡蒂科(Quantico,FBI总部所在地)时。在距离亚特兰大约二十英里的一个小镇Conyers(科尼尔斯)的警察部门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们认为这个电话可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我听了Larry Monroe办公室的录音带和Park Dietz博士的录音。在成为行为科学部门负责人之前,Monroe曾是Quantico的杰出教师之一。和Ann Burgess一样,Park Dietz被Roy Hazelwood带到了这个单位。他当时在哈佛大学,刚开始在执法界崭露头角。 Park现在住在加利福尼亚州,是美国最重要的法医精神病学家,也是我们部门的常客。
录音带上的来电者自称是亚特兰大儿童杀手,并提到了最近已知受害者的名字。他显然是白人,口音听起来像一个典型的乡巴佬(redneck),并发誓他“会杀死更多的黑人孩子。”他还在罗克代尔县的西蒙路(Sigmon Road)指定了一个地点,说警方可以在那里找到另外一具尸体。
我记得当时房间里同仁们兴奋的样子,但是我还是泼了一盆冷水。 “这不是杀手,”我说,“但是你必须抓住他,因为只要他在那里,他就会继续打电话来胡搅蛮缠,这样会成为我们的麻烦并且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尽管警方兴奋不已,但我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我不久之前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Bob Ressler和我在英格兰Bramshill 的英国警察学院(the British police academy,相当于美国的匡蒂科)教授一门课程。Bramshill大约距伦敦郊外一个小时。当时的英格兰正在调查约克郡开膛手谋杀案。这位凶手显然是在模仿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的白教堂凶手,他殴打并刺杀女性,其中大部分都是妓女。到目前为止已有8人死亡。还有三名妇女设法逃脱,但她们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嫌疑犯的年龄范围估计从十几岁开始到五十岁。像亚特兰大一样,整个英格兰都陷入恐慌之中。那是英国历史上最大的搜捕行动。警方最终在全国各地进行了近25万次调查走访。
警察局和报纸都收到了“开膛手杰克”的来信,承认这些罪行是他所为。然后一个长约两分钟的录音带被寄到总督察George Oldfield那里,“开膛手杰克”嘲弄警察并承诺再次实施杀人。与亚特兰大的情况一样,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重大突破。录音带在全国各地复制和播放 - 通过电视和广播,免费电话线,在足球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间 - 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人能识别出录音带里那个人的声音。
当我们在英国警察学院的时候,我们被告知John Domaille也在Bramshill。他是英国鼎鼎有名的警察和开膛手案件的首席调查员。Domaille被告知两位专长于罪犯侧写的美国FBI专家也在此地,也许我们三人应该聚一聚。所以下课后,Bob和我坐在学院酒吧。当John进来时,被酒吧里的某人认出,然后过去开始和他说话。通过观察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我们知道他正在取笑美国的一些人。我对Bob说,“我打赌那是他。” 果然,我们向他打招呼后,John和其他人来到我们的桌子,他作了自我介绍。然后我说,“我注意到你没带任何文件。” 他开始找借口说这些案子有多复杂,不可能在短时间里让我们了解案件的细节。 “很好,”我回答。 “我们自己也有很多案子。我就坐在这里喝酒好了。”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引起了英国人的好奇。其中一人询问我们,需要什么背景资料来作一个罪犯侧写。我告诉他从描述场景开始。他告诉我,凶手趁遇害妇女不备时用刀刺或锤击她们。在妇女们死去之后,凶手毁坏了尸体。录音带上,妓女杀手的声音非常清晰。所以我说,“基于你所描述的犯罪现场以及我在美国听到的这个录音带,那不是开膛手。你在浪费时间。”
我解释说,真正的凶手不会与警方沟通。凶手是二十多岁或三十出头的男子,他是一个不起眼的独来独往者,对女性有一种病态的仇恨。他是个辍学者。他还有可能是一名卡车司机,因为他可以开着车到处闲逛。他杀害妓女是他惩罚女性的一种行为。
尽管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来解决录音带的事情,Domaille说,“你知道,我曾经对你的建议感到担心,”后来他还是改变了调查方向。 1981年1月2日,一名35岁的卡车司机Peter Sutcliffe被逮捕,此后被证实是开膛手。凶手与那个炮制录音带的人并没什么相似之处。这名制造和寄送录音带者竟然是一名退休的警察,最终他与警方达成和解。
在听了佐治亚州的录音带之后,我与Conyers和Atlanta的警察进行了交谈。就像在开膛手那个案子里那样,这个家伙的语气嘲弄而且有极大的优越感。 “从他的声音和他说的话来看,他认为你们警察都是笨蛋,”我说,“所以我们可以加以利用。”
我建议Conyers和Atlanta的警察们装作一副很愚蠢的样子,玩弄一下那个打电话的人:比如到了Sigmon路之后,搜索马路的另一边,根本忽略那个打电话人所说的。那个人他一定会在看,也许警方会很幸运并抓住他。如果没有,他至少会打电话告诉警方,说警察是白痴,当下正在寻找的地方是错误的。
亚特兰大警方采纳了我的建议。他们公开表示会根据举报的线索,在Sigmon路寻找尸体,但是实际是搜查马路的另外一边。果然,那个人打电话给警方,讥讽他们是多么愚蠢。这时警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循迹抓住了那个打电话的人。这是一个年长的美国红脖子(乡下人)。为了保险起见,警方还是搜索Sigmon路的正确区域,但当然是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Conyers事件不是唯一的插曲。在警方大规模调查中往往有相当数量的这类无关事件,这次亚特兰大也不例外。在发现最早的尸体遗骸的树林里,警察仔细搜索后找到一本黄色杂志,发现一些页面上带有精液。 FBI实验室从提取下来的指纹中,确认了一个嫌疑犯。这是一个白人男性,驾驶面包车,他是一个专业杀虫驱虫的工人。从表面看,一切似乎都是完美的:对于这种类型的反社会人士来说,从消灭虫子到消灭黑人孩子只有一小步。而且我们已经知道许多连环杀手会回到犯罪现场和抛尸地。警察推测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他所征服的猎物,自慰的同时回忆起狩猎和杀戮的快感。
这一结局是符合所有人的预期的,从FBI局长,总检察长,一直到白宫。所有人都焦急地等着宣布我们抓获了亚特兰大儿童系列遇害案的连环杀手。警方正在准备一份新闻稿。但是有些事情让我感到不解:一方面,他是白人;另一方面,他的婚姻美满幸福。我认为可能有另一个原因让这个人出现在那里。
警方对他进行讯问。他否认一切。警察向他展示了那些粘在页面上的精液。他们告诉他,他的指纹也在上面。“好吧”,他承认,“我正在开车,然后我把那本杂志扔出车外。”但是这也讲不通啊。他正在驾驶,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然后他还设法把杂志扔出车窗,还扔到树林里?如果像他那样说的话,他必须有一个像Johnny Unitas(著名美式橄榄球明星四分卫)这样的麒麟臂。
那个嫌疑人终于意识到他的交代前后矛盾。于是他说在他的妻子怀孕后,夫妻俩就没有过性生活。但是他没有去找小姐啥的来欺骗这个他喜欢的并且怀着他孩子的女人。他去7-Eleven杂货店,买了这本杂志,然后在中午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树林里自撸。我开始同情那个嫌疑人了。谁都不是圣人!他做自己的爱做的事情而不打扰到其他人,现在甚至连美国总统都知道他在树林里自撸了!
当他们在Conyers抓住那名打电话的冒名顶替者时,我以为事情可以就到此为止。至少我们能够摆脱种族主义的猜测,以便警方集中精力进行调查。但我没有考虑到媒体在这个案件侦破中会起这么大的作用(搅屎棍)。从那以后,我极力确保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我意识到的一个事实是,儿童遇害失踪案件所引起的媒体极大关注和广泛报道,本身就成就了凶手的满足感。我还没想到的是,他会专门针对媒体报道做出反应。
媒体极其渴望有新的线索以至于能够抢先发布独家报道,所以他们沿着Sigmon路,重新搜索了一遍警察搜索过地方。虽然记者们一无所获,但不久之后,同样的那条路上另一具尸体被发现:这次是十五岁的Terry Pue。
对我来说案子进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阶段,我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计划如何抓住罪犯。罪犯正密切关注媒体,并会对他们所报道的内容作出反应。他知道警察不会在Sigmon路上找到什么尸体,因为他没有把它放在那里。但现在他正在展示他的优越感:他能够操控媒体和警察。他表现出他的傲慢和蔑视。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沿着Sigmon路丢弃尸体!他打破了他的模式并开了二三十英里来玩这个游戏。我们知道他正在注视着FBI和警察的一举一动,所以让我们看看我们是否可以利用媒体来操纵他的行为。
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个或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我会想到沿着Sigmon路的区域设伏。但现在为时已晚。我们必须向前看,看看我们当下能做些什么。
我有几个想法。 Frank Sinatra (美国著名歌手演员)和Sammy Davis Jr. (美国著名黑人音乐家,歌手,演员)来到亚特兰大,将在Omni举办一场慈善音乐会,为遇难者家属筹款。该活动获得了媒体巨大的关注和广泛的报道,我绝对肯定凶手会来参加这场演唱会。问题是,如何从二万多名观众人中找到他呢?
Roy Hazelwood和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让我们给他一张免费票,”我建议道。像往常一样,警察和FBI驻亚特兰大办事处特工看着我,好像我疯了似的。我解释道,我们可以对外宣布说,因为考虑到会有许多人来看演唱会,所以需要额外的安保人员。我们将为被聘用的安保人员提供最低工资,要求每个申请人必须拥有自己的车辆(因为我们知道凶手肯定有一辆),那些具有某种背景或执法经验的人将被优先考虑。在Omni我们会使用隐藏的闭路电视进行筛选。我们将排除那些女性,老年人等 - 并把注意力集中在年轻的黑人男性身上。每个人都会被要求填写一份申请表,我们会在这些申请表上列出救护车驾驶的经验,以及他们以前是否申请过警察或保安工作,以及所有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嫌疑人资格的事项。我们可能会找到十几个这样的人,然后我们可以与其他证据进行交叉对比以确定嫌疑人。
我把这个想法直接向助理检察长提出。问题是,当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处理任何没有在条例中出现过的事情的时候,推拉扯皮就会出现。当我的计划最终获得批准时,那是音乐会开幕的前一天,以至于那时候不可能再有时间去“招募安保人员”。
我还有另一个想法。我想要制作木制十字架,大约一英尺高。有些十字架会被送到遇难者家庭,有些会被置于犯罪现场作为凭吊纪念。我们还可以在黑人儿童失踪较多的社区教堂里竖立一个大的十字架。一旦这个做法被公开,我就知道杀手会访问一些地方,特别是偏远的犯罪现场或者教堂。他甚至可能试图拿取其中一个十字架。如果我们对关键站点进行布控监视,我认为我们很有可能抓住他。
但是FBI花了好几个星期的讨论之后才同意实施这个计划。然后是一场关于谁来制作十字架的扯皮战 - 应该是位于华盛顿的FBI后勤部门,Quantico的木工店,还是FBI驻亚特兰大办公室将其外包出去?历经千辛万苦,这些十字架终于完成。但是这个时候,案件发展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我们当初的预计。
到2月份,亚特兰大已经失去控制。各色所谓的“心理学家”或者“精神病专家”蜂拥而至,所有人都给出了他们自己理解的“嫌疑人侧写”,其中很多都是相互矛盾的。新闻界每天都在提出和讨论各种可能性,发布与此案相关的传言,采访与案件有关的人。沿着Sigmon Road发现Terry Pue的尸体后,下一个受害者是12岁的Patrick Baltazar,他被人发现死于迪卡尔布县的Buford Highway旁。和Terry Pue一样,Patrick是被勒死的。同时法医办公室宣布,Patrick身上发现的头发和纤维与之前五位受害者身上的头发和纤维相匹配。这些愈发坚定了我关于这些案件都是同一个杀手所为的想法。法医调查结果得到了广泛的报道。
还有使我震惊的是,凶手开始往河里抛弃尸体。因为现在他知道FBI正在检查尸体上附着的头发和衣物地毯等纤维。之前有一具尸体,Patrick Rogers,是12月在Chattahoochee河的Cobb县一侧被发现,他死于头部被钝器重击而引起的致命创伤。Patrick Rogers因为违反校规而被停学,今年15岁,身高五英尺九英寸(约1.75米),体重145英镑。我觉得杀手现在杀人之后,会来到河边抛尸,因为河水会冲走任何的蛛丝马迹。
我说,我们必须开始监视每条流经亚特兰大的河流,特别是Chattahoochee河,它是与邻近的Cobb县形成城市西北边界的主要水道。但是这条河流涉及几个警局管辖区,所以没有人可以全面指挥布控。当由FBI和重案特遣队人员开始负责组织布控监视河流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到四月份。
与此同时,下一具尸体--13岁的Curtis Walker出现在the South River。我并不感到惊讶。紧接着一天之内在Chattahoochee河里分别发现两具尸体,Timmie Hill,十三岁,和Eddie Duncan,二十一岁(为整个系列案件中年龄最大的受害者)。以前的大多数受害者被发现时全身都穿着衣服,而这次不同,三具尸体都已被剥去衣物,以至于警方无法提取毛发和纤维。
布控小组监视所有跨越河流的桥梁和潜在的抛尸地。几周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亚特兰大当局正在失去信心,每个人都感觉无从下手。由于没有取得明显进展,亚特兰大警方决定在5月22日上午6点后终止该监视行动。
当天凌晨2点30分左右,一名名叫Bob Campbell的学警在Jackson Parkway 大桥下的Chattahoochee河岸处执勤。他看到一辆车开过来,然后在桥中间短暂的停了一次。
“我刚听到一声巨响!”他紧张地对着对讲机说。他把手电筒照向水面,看到了涟漪。那辆汽车调转车头准备原路返回。一辆警车冲出来把它截停住。被截住的是一辆1970年的雪佛兰旅行车,司机是一个有着一头卷卷短发的,二十三岁的年轻黑人,名叫Wayne Bertram Williams。他很有礼貌而且非常合作。他说自己是专门发掘歌手的星探,并说他与父母住在一起。在让他离开之前,警察询问了他并看了看他的车。
两天后,二十七岁的Nathaniel Cater 的尸体裸露着出现在下游,距离一个月前发现二十一岁Jimmy Ray Payne尸体的地方不远。虽然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逮捕Williams并获得搜查令,但他被置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Wayne Williams很快就意识到警察在跟踪他。于是Wayne Williams带着警方在整个城市进行游逛追逐。他甚至把车开到安全专员Lee Brown的家门口,使劲按响汽车喇叭。Wayne的住所里有一个暗房,在获得逮捕令之前,邻居曾经看到他在后院焚烧了很多照片。Wayne Williams还把自己的那辆车洗得干干净净。
Wayne Williams符合罪犯侧写的每一个关键特征,包括他家驯养了一条德国牧羊犬;他一直想成为一名警察,几年前因冒充司法官员而被捕;在那之后,他驾驶着一辆退役的警车,并使用警察扫描仪到犯罪现场拍照。几名目击者回忆起当警察对电话报警做出反应并寻找不存在的尸体时,他们曾经在现场看到过Wayne。他当时在Sigmon Road附近,一直在那里拍照,之后还问警察是否需要这些照片。我们还发现他确实参加过Omni的慈善音乐会。
此时FBI并没有逮捕Wayne Williams,但是要求他来FBI办公室接受询问。Wayne Williams表现得很合作,并没有要求律师陪同。根据我看到的询问记录,我觉得审讯没有很好地规划或组织。它太过苛刻和直接。而且我认为,如果不是那样搞的话,他当时可能会露出马脚。询问结束后,我被告知他在FBI办公室里逗留了一阵子,表现得好像他还想谈谈警察和FBI的事情。但当他离开之后,我知道他们永远不会从Wayne那里得到认罪坦白。Wayne同意进行测谎,但事实证明测谎报告帮不了我们多少。后来,当警察和FBI特工获得逮捕令并搜查他与退休教师的父母同住的房子时,他们找到了几本教授读者如何击败测谎仪的书籍。
对于Wayne Williams的逮捕令是在6月3日获批的。尽管Williams已把汽车冲洗过,但警方在他家中发现的头发和纤维能将他与大约12起谋杀案联系在一起。这和我所作的“罪犯侧写”一模一样。证据令人信服。乔治亚州犯罪实验室的Larry Peterson检验了案件里收集的毛发和纤维,在Williams的卧室客厅和汽车里采集到的衣物纤维来自于遇害者在失踪时穿着的衣物,同时这些衣物上也附着了卧室客厅的地毯纤维。
1981年6月21日,Wayne B. Williams因被控谋杀Nathaniel Cater而遭逮捕。对其他黑人儿童的遇害调查仍在继续。当逮捕决定宣布的时候,Bob Ressler和我正在弗吉尼亚州Newport News附近的汉普顿酒店里开会。当时我刚从英格兰回来。会上我谈到我参与调查的约克郡开膛手案。三月份的时候,“人物”杂志(People)刊登了一篇关于对Bob Ressler和我的专访。当时我们正在追踪亚特兰大黑人儿童失踪遇害案的凶手。在FBI总部指示我们与该杂志密切合作后,我概述了案件的内容,特别强调我们认为疑犯是黑人的。“人物”杂志的这篇专访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很多关注。因此,这次会议上当我面对五百多人的观众时,有人问我对逮捕Williams有何看法。
我介绍了案件的一些背景,FBI对案件的介入以及我们如何提出“罪犯侧写”。我说Williams符合这个侧写,并字斟句酌地说,如果最终发现罪犯确实是他的话,我认为他极有可能要对大部分儿童的死亡负责。
当时我不知道提问的人是记者。即使我知道,我想我也会给出相同的答案。第二天,Newport News-Hampton Daily Press在相关报道中只引述我的一句话,“他极有可能要对大部分儿童的死亡负责”而省略了我非常重要的前提陈述。
我的这句话被新闻界捕捉到,第二天它就登上所有新闻节目和所有主要报纸而传遍全国各地。亚特兰大宪章报(Atlanta Constitution)的标题尤为耸人听闻--FBI特工说Williams可能虐杀了许多儿童(“FBI Man:Williams May Have Slain Many。”)。我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我们所驻的酒店大堂和我房间外的走廊里都架起电视台的许多摄像机。Ressler和我不得不顺着火灾逃生梯才能离开酒店。
事件依然在发酵。在外界所有人眼里,FBI参与案件调查的一名特工未经法庭审判却宣称Wayne Williams有罪。回到匡蒂科(Quantico,FBI总部),我向我的顶头上司Larry Monroe解释实际所发生的事情。他和FBI局长助理Jim McKenzie试图帮助我避免FBI职业责任办公室OPR(the FBI’s Office of Professional Responsibility)对我发起调查。
我记得当时我坐在匡蒂科图书馆里。我曾经在那里安静地写下许多案件分析和罪犯侧写。与我们的地下办公室不同,它有宽大的落地窗。现在Monroe 和 McKenzie在这里跟我谈话。他们一直给予我很大的支持。我是唯一一个全职做罪犯侧写分析的人。这段时间对亚特兰大的案件调查消耗了我全部的热情和情感,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而我得到的回报则是媒体的断章取义和进而的无理攻击。
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在罪犯侧写和刑事调查分析方面取得了重大胜利。我们对嫌犯的评估以及预测他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而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被证明是正确的。从白宫以下,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搞砸了或者错了,我们部门将不复存在。
我们总是被告知罪犯侧写这项工作是高风险,高收益。我眼中含着泪水,我告诉Monroe 和 McKenzie,我认为这是“高风险,但没有他妈的任何收益。”我说这项工作不值得这么去拼命。说罢,我把案例文件夹狠狠地扔在桌子上。 Jim McKenzie宽慰我说我很可能是对的,他们会想办法帮助我的。
就在我最最沮丧的时候,我的父亲杰克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谈到了当年他被布鲁克林鹰队解雇时的心情。他当时也很低落。他一直在努力工作,而且尽力做好,但有时觉得生活中会发生许多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他解释了他如何学会面对生活中的不顺并重新调整他的心情作为第二天工作的动力。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这封信一直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五个月后,OPR决定正式发信警告我,声称在人物杂志的文章发表后,FBI就警告过我不要和新闻界讨论任何与案件相关的问题。警告信来自局长Webster本人。但是我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它,而且无论我对FBI的看法是什么,工作本身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仍然在全国各地出差办案。对Wayne Williams的审判即将到来,是时候振作精神了。
1982年1月,在持续了6天控辩双方筛选陪审团的过程结束之后,对Wayne Williams的审判正式开始。陪审团主要由黑人组成,九名女性和三名男性。虽然我们认为Williams应该对至少十二个儿童被杀案件负责,但他只被起诉了两起谋杀罪 - Nathaniel Cater 和 Jimmy Ray Payne。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俩遇害者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 而非十几岁的儿童。
Williams的辩护团队由来自密西西比州的Jim Kitchens 和 Al Binder以及来自亚特兰大的Mary Welcome组成。起诉方包括佐治亚州富尔顿县助理地区检察官Gordon Miller 和 Jack Mallard。由于我在案件调查阶段参与了好多工作,地区检察官要求我和他们在一起,以便随时向他们提供建议。于是在审理过程中,我直接坐在起诉桌后面。
如果审判放在现在进行的话,我将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出庭作证。如果陪审团认为被告有罪的话,我还可以出庭评估被告在未来的危险性并就量刑提出专业意见。但是在1982年,我们所做的工作还没有被法院承认,所以我只能就指控策略提出一些建议。
检察官的大部分证据都来自于Larry Peterson和华盛顿FBI实验室的专家Hal Deadman,他们对遇害者衣物及Williams房间地毯上收集到的毛发和纤维进行了对比分析。虽然Williams只被指控犯有两起谋杀罪,佐治亚州的刑事诉讼程序允许该州引入其他相关案件,这在密西西比州是无法做到的,并且辩方对此似乎没有做好准备。对于检方来说,现在的问题在于Williams态度温和,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侃侃而谈,而且表现得十分友好。凭借厚厚的眼镜,温顺的外表,和细腻的双手,他看起来更像是Pillsbury Doughboy而不是谋杀了许多孩子的连环杀手。在Williams被捕前,他曾向公众发布有关他如何无罪以及他的被捕纯属种族迫害性质的新闻稿。Williams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会把FBI比作Keystone Kops (美国早期无声片,主角是肥胖而无能的警察),亚特兰大警察比作“Car 54, Where Are You?”” (美国肥皂剧,主角是矮胖挫蠢还惧内的纽约警察)
检方方面没有人对Williams会当庭露出马脚而抱有什么希望,但我认为他可能会。从他在犯罪期间的行为和曾经发布公开声明中,我认为他傲慢自信,他自认为可以用之前操纵公众,媒体,和警察的方式来操纵审判。
由法官Clarence Cooper牵头,控辩双方举行了一次非公开会议。会上Al Binder表示他们正在邀请凤凰城著名的法医心理学家Michael Brad Bayless来证明Williams不符合这种罪犯侧写并且根本没有能力实施谋杀。Bayless博士对Williams进行了三次单独的精神方面的测试。“很好,”Gordon Miller回答道。 “你把他带进来,我们将带来一名FBI特工作为反驳证人,他曾经预测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 “好啊,我们想和他见面,”Binder说。Miller告诉他,在大多数审判期间,我会一直坐在起诉桌后面。
之后在陪审团的房间里我与控辩双方会面。我解释了我的职业背景,并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对我是FBI特工而不是医生有异议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位与我们FBI合作的精神科医生,比如Park Dietz。Park Dietz也研究过这个案子,我有信心他会证明同样的事情。Binder和他的同事似乎对我所说深信不疑。Binder甚至告诉我他的儿子想成为一名FBI特工。
事实证明,Bayless博士从来没有出庭作证。审判结束后的一周,Bayless博士告诉亚特兰大日报和亚特兰大宪法报的记者,Williams在情感上有谋杀能力,有人格缺陷,而且在他看来,谋杀案的动机是“对权力和控制的强迫性需求。”他说,Williams“希望我做两件事,其中之一是要么把某些事情从我提交给法庭的报告中去掉,要么就不要出庭作证。”他说辩方遇到最头疼的事情是,Williams坚持自己控制一切。
我发现这一切都非常有趣,因为它与Roy Hazelwood的罪犯侧写高度吻合。但在审判期间,又发生了一件同样有趣的事情。像大多数非本地人在等待开庭一样,我住在市中心离法院不远的万豪酒店。一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餐厅吃饭,有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黑人男子走到我的餐桌旁,自我介绍说他是Brad Bayless博士。我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他在这里。他问他是否可以坐下来。
我告诉他,如果他明天要为Williams辩护作证而我们现在被人看到在一起的话,这就太不合适了。但Bayless说他并不关心这一点。 他坐下来,问我是否对他和他的背景有所了解。那一晚我们聊得很多。我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给他剖析了案情,并说如果他用辩方要求的方式来作证的话,他会让他自己和他的职业生涯难堪。当Bayless起身离开桌子时,他握着我的手,说他真的很想来匡蒂科学习我们的课程。我眨了眨眼说让我们明天见。
第二天在法庭上,Brad Bayless博士没有出席作证。他已经返回亚利桑那州。在辩方那一边,Binder抗议“公诉方滥用权力”,对陪审团抱怨说控方如何吓跑他的专家证人。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但我认为,真正发生的转变是Bayless博士自己。他是个正直的人,不愿被任何一方当枪使。
轮到控方开始举证的时候,Hal Deadman和Larry Peterson出场了。他们在确认头发和纤维证据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但他们证据背后的原理是非常复杂而高深的东西。关于这种地毯纤维如何在这个方向上扭曲,并且有时在另一个方向上扭转,如何对陪审团通俗易懂地讲解这些理论性很强的东西并得到他们的理解认同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最终,他们把来自所有十二名受害者衣物上的纤维与Williams的紫罗兰色和绿色床罩相匹配,其中大部分纤维与Williams卧室的地毯有关,大约一半的纤维与客厅的地毯匹配,而且遇害者身上所发现的动物毛发与被告驯养的德国牧羊犬身上的毛发相一致。
当轮到辩方发言时,一个英俊而迷人的看起来像肯尼迪那样的人从辩方坐席那里站起来,对陪审团微笑着反驳了Deadman的证词。当控方开会总结一天的辩论情况时,每个人都在嘲笑这个来自堪萨斯州的家伙,说他所说的完全没有说服力。然后控方对我说, “你觉得怎么样,约翰?” 由于我在法庭上一直观察着陪审团,我完全清楚怎么回事。我说,“让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能会输掉这场官司。”他们感到十分震惊,这是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你可能认为他没有说服力,”我解释道,“但陪审团相信他。”我知道Hal Deadman在谈论什么,我仍然觉得让陪审团理解这些证据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辩方证人的论述可能过于简单直接,但他们所说的更容易被陪审团认同。
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我知道控方都认为我是一坨屎。他们开始考虑放弃我。好吧,我有大量积压案件等着我去处理,比如我正准备参加对Mary Frances Stoner谋杀案的审判。我也有个人问题需要解决。由于我长期出差,我的婚姻出现了问题。我一直都处于紧张焦虑的状态,心力憔悴,身心疲惫。我打电话给Larry Monroe告诉他我要回家。我刚到家不久,我就收到一条消息称控方会改变策略。那些检察官们开始认为我所说的一些事情正在发生。他们希望我回到亚特兰大继续帮助他们质询辩方证人和疑犯。
所以两天后我又回到亚特兰大。现在控方更愿意寻求外界的建议。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惊讶的是Wayne Williams决定自己站出来,而这正如我所预料的。他的律师Al Binder对Wayne Williams进行了质询。当Al Binder问问题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充满斗志的鲨鱼,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绰号叫“大白鲨”的原因。他一直向陪审团灌输同样的观点。 “看着他!他看起来像个连环杀手吗?看着他。站起来,Wayne,”他说。Binder让 Williams 伸出双手。 “看看他的双手是多么柔软。你认为他有力量杀死人吗?或者用这双手掐死一个人吗?” Binder在陪审团面前如此这般地表演了两天。Williams心领神会,配合着辩方展现自己:Williams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一个受种族偏见迫害的无辜受害者;这个国家这个司法系统只是需要快速地找到一个“罪犯”,而他就是牺牲品。
因此,控方的下一个问题是,我们如何对他进行盘问?
轮到地区助理检察官Jack Mallard出场了。他有很好听的南方口音,声音低沉,语速缓慢。虽然我没有在法庭程序或证人举证方面接受过任何正式培训,但我有一种直觉应该怎么去做。我问自己,什么会让我心烦意乱?我知道如果我在被一个知道我做案细节的人质疑时,我会心慌意乱,不管我试图让他相信什么。
我对Mallard说,“还记得以前有个电视节目叫“This Is Your Life”吗?”你必须和他站在一起,你必须让他屈服。因为他是一个强迫症者,过度控制自己,对自己有极其严格的要求。为了摧毁这种刚性,你必须保持对他的压力,通过检视他生活的各个方面来维持这种紧张,甚至质问那些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比如他就读的学校。坚持下去。当你准备要剥下他面具的时候,你必须像Al Binder那样和他有肢体的接触。对辩方有利的就是对控方有利的。向他靠近,侵入他的空间,让他措手不及。在辩方有机会反对之前,低声问他:“当你杀了这些孩子时,你有没有恐慌,Wayne?”
这就是Mallard所做的。在头几个小时的盘问中,他根本无法撼动Williams。即使Mallard抓住了Williams的一些前后矛盾的回答,但Williams仍旧表现得出奇平静,“怎么可能是我?”Williams反问。一头灰发,穿着灰色西服的Mallard有条不紊回顾了Williams的整个生活,然后在正确的时间,他走近Williams。Mallard把手放在Williams的手臂上,在用一种慢条斯理的南乔治亚州口音说:“它是一种什么感觉,Wayne?当你用手指紧固住受害者的喉咙时是什么感觉?你觉得慌张吗?你感到恐惧吗?” Williams用微弱声音回答说,“不。” 然后他抓住了自己,愤怒到了极点。他指着我尖叫到,“就是你,正在尽力使我符合FBI所谓的罪犯侧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辩方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Williams开始发狂,咆哮着吼道“FBI是暴徒”并咒骂控方检察官团队是“傻瓜”。但这正是审判的转折点。陪审团成员后来自己这么说。他们张大嘴巴盯着Williams。他们第一次看到了Wayne Williams的另一面。他们看到Williams在他们眼前极具攻击力而又失态的样子。他们终于理解他有能力实施暴力行为。
在法庭这样的公开场合暴怒后,我知道Wayne现在唯一的取胜机会就是再次换取陪审团对他的同情。我轻拍Mallard的肩膀说:“你看,杰克。从今天起一个星期,Wayne会生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一周的时间长度,但正好一周之后,审判被中断了。Williams因肚子痛被送往医院。然而医生发现他并没有任何问题,就放他出院了。
轮到Williams的律师Mary Welcome向陪审团陈述,她举起了一个顶针问陪审团:“你是否会让一小撮证据证明这个男人有罪?”说罢她又拿起一块绿色的地毯,说这是一块多么普通的地毯,你怎么能因为他有绿地毯而定罪这个人?那块地毯正是Mary Welcome在自己的办公室使用的。
所以那天我和一些FBI特工去了她的律师事务所。我们在她不在的时候走进她的办公室,收集一些地毯纤维。我们将它们带回来并由专家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比较,并向检方提供证据,证明她办公室地毯的纤维与Williams家中的地毯纤维完全不同。
(未完待续)
阔别两年之后,网飞热门原创剧集《心灵猎人》第二季终于在上周五正式上线,而且它在IMDb上的单集均分甚至已经超过第一季。从北美本土的观众反馈来看,《心灵猎人》第二季的表现是非常令人满意的。
而从国内的“豆瓣”来看,第二季从开播当天高达9.5的用户评分,已经悄然跌落至目前的8.8分。尽管这样的打分仍然足以说明《心灵猎人》是近期新剧中的最佳之一,但如此高的跌幅似乎也反映了国内剧迷对第二季的看法存在着较大争议。
实际上《心灵猎人》第二季在北美有所上升的口碑,和在国内略微下滑的口碑,二者形成的反差是有迹可循的。我们不妨先梳理一下第二季的剧情走向,再来探讨该剧在不同地域范围观众反馈有所出入的原因。
剧集《心灵猎人》改编自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著名特工约翰·道格拉斯的同名著作。该书不仅记录了约翰与上世纪轰动美国的多位连环杀手的接触,还为读者介绍了联邦调查局的行为分析部的前身“行为科学部”的创建过程,以及“犯罪侧写师”这一鲜为人知的职业的诞生背景。
特工约翰·道格拉斯是现代犯罪行为调查和犯罪心理研究的先驱人物,为犯罪行为科学作出了大量建设性的贡献,他被誉为是“当代的福尔摩斯”。
他的经历和带有自传性质的著作被诸多悬疑、犯罪类型片借鉴参考,本人也兼任了部分类型片的权威顾问,比如电影《沉默的羔羊》中的特工杰克·克劳福德,便是以约翰·道格拉斯为原型改编的银幕经典人物。
但《心灵猎人》剧集化的卖点并不仅在于约翰·道格拉斯这位传奇特工的亲身经历,还与本剧另一位幕后人物,美国当代最负盛名的商业导演之一大卫·芬奇的加盟有关。
尽管大卫·芬奇只是以本剧的联合制片和联合导演的身份出现,但他无疑对该剧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而且这部作品也是以大卫·芬奇的执行风格为考量基础,因此我们可笼统地将该剧视为大卫·芬奇本人的作品。
剧集《心灵猎人》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围绕FBI的行为科学部(BSU)的创建与发展而展开。在第一季中,我们已经知道了BSU的四位成员:霍顿·福特(HoldenFord)、比尔·坦奇(Bill Tench)、温蒂·卡尔(Wendy Carr)和葛雷格·史密斯(Gregg Smith),及这些成员来到BSU的契机和原因。
因上一季“销毁磁带”一事,原现代调查局的夏普德副局长被调离了职位,新的接班人是华盛顿特区负责公共事务的特德·冈恩(Ted Gunn)。冈恩主动放弃了顶层职位的机会来到现代调查局,他对行为科学部抱有很大的期望。这位更年轻的管理者对行为科学部的调查予以全力支持,行为科学部获得了此前从未有过的调查自由度。
冈恩入职后首先找到了坦奇探员,与其“促膝长谈”,表达了自己对行为科学部的调查研究成果的肯定。坦奇原本担心福特会被炒掉,但冈恩并不这样认为,他通过了解行为科学部的调查成果,洞悉了福特在犯罪心理方面的判断天赋。眼下,他需要坦奇探员找到“休假”中的福特探员。
而“休假”只不过是坦奇应付冈恩的幌子,实际上福特已经失去联系一段时间。在坦奇对福特的踪迹毫无头绪时,在加州医疗中心住院的福特打来电话。原来福特私自去监狱会面了BSU的重点研究对象,著名连环杀手埃德蒙·肯珀(Edmund Kemper)。肯珀与福特的对话、拥抱福特的行为触发了福特的恐慌发作,因此被送往当地医院治疗。
所谓“恐慌发作”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触发的急性焦虑症,发作时患者会出现呼吸不畅、心脏病发作、濒临死亡的症状。福特出现恐慌发作,与其敏感的心理活动有关,从事与罪犯面对面交谈的工作,且作为BSU核心人物,福特更需要被格外保护。
冈恩陆续约见了坦奇、比尔博士和福特三人,他对福特赞赏有加,要求福特要在犯罪行为研究方面作出成果,对上级完全忠诚。为此,冈恩为福特安排了他最想接触、而过去完全没可能接触到的罪犯:20世纪最臭名昭著的杀人狂查理·曼森。
可见第二季依旧由众多的故事线相互交叉展开,围绕几位主角的生活则是剧集的暗示性线索。
福特的恐慌发作使得他不仅身体随时可能出现危险,心理健康也同样遇到严重问题。促使福特恐慌发作的肯珀是BSU最难分析的研究对象,但肯珀却能与福特良好交流,甚至反客为主地分析福特的心理。第一季着重呈现了福特与这位连环杀手的亲密联系,似乎是在暗示天才与魔鬼的一线之隔。
坦奇探员的生活是本季占据较大篇幅的部分。坦奇与妻子领养的孩子布莱恩参与了一宗杀人案,案件真相揭晓后,整个家庭变得脆弱不堪。他不仅要面对心理受创的布莱恩和情绪紧张的妻子,还要参与跟进案件的侦查,整个人分身乏术,家庭、婚姻和事业受到了重创。
在上世纪70、80年代女同性恋的社会身份尚不被大众所认同的背景下,卡尔博士过着的是一种双面的生活,即便是彼此足够了解的同事,也完全不知道卡尔真正的性取向。但本季中她在一间酒吧偶遇了让自己心动的女人,并很快与之展开秘密的交往,情侣生活浓情蜜意之后,争吵也随之而来……
而“亚特兰大儿童杀手案”则是第二季核心故事线。亚特兰大是美国黑人居民比例最高的城市,有超过一半以上的黑人人口在这居住,这个占比在上世纪70、80年代甚至更高。
在种族歧视还很严重的年代,黑人的就业一直是社会的严峻问题,同时黑人社区的教育也比较落后,导致居民普遍处于贫困的生活状态,当时的亚特兰大犯罪率高居不下,一些未成年的黑人儿童甚至以卖淫为生,“亚特兰大儿童杀手案”便是在这样的背景发生的。
亚特兰大儿童杀手案件涉及了二十几名儿童和数位成人受害者。尽管犯罪嫌疑人成功地被抓捕归案,但只有两宗案件有着确切的证据支持立案,其他27宗案件无一被侦破。真正的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逍遥法外。
在《心灵猎人》第二季中,亚特兰大连环案对齐了大卫·芬奇早前拍摄的《十二宫》,多角度运用到了与《十二宫》相同的叙事构思。尽管创作者和观众一样,都无法知晓杀人凶手的真正面目,但两部作品在竭力逼近真相的真实情境,通过已有的线索去试图勾勒罪犯的轮廓。
值得注意的是,上一季已有所呈现的“BTK连环杀手案”在本季中继续低调延展,如无意外,该案件将会是第三季核心。
第二季中,“FBI高层政治”也有或直接或侧面的展现,新官上任的冈恩便是一个政治色彩浓厚的角色,他对BSU的支持实际上是以BSU能为自己创造事业前景为前提的。他陆续接见坦奇探员、卡尔博士和福特探员,却完全无视BSU中最缺少价值的史密斯探员的存在,史密斯为此耿耿于怀。有价值的人被冈恩当作事业晋升工具,无价值的人则通通视为空气。
第二季的前三集由大卫·芬奇本人执导,后六集分别则由安德鲁·多米尼克和卡尔·弗兰克林执导。但整部剧的风格转变并不明显,依旧是以首播集风格作为整部作品的指标。好莱坞的职业导演成熟而规整化的执行,使得整部剧尽管由联合导演完成,但美学风格和叙事基调却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
第二季依旧延续了极高要求的制作,从摄影、表演、配乐到空间氛围的渲染都做得一丝不苟,甚至每集片尾曲都有着令人叹服的品味。整体而言,《心灵猎人》有着大卫·芬奇式完美主义的品质和态度,光这一点就值得市面上大多数剧集学习。
但《心灵猎人》并不是一部典型的悬侦剧,尤其是第一季,实际上更倾向于历史剧以及科普剧的逻辑:它主要集中在行为科学部的探员对已被判刑的连环杀手们的犯罪行为心理研究,以及行为科学部整个成立始末的呈现,并没有像第二季这样出现完整的缉凶探案过程。
相对而言,第二季有了较强的悬侦剧意识,BSU研究成果也得到实践的机会。但由于上一季的剧情与本季新剧情的叠加,第二季的叙事线索更为复杂和跳跃,信息量之密集是近几年的电视剧集中极为罕见的,稍不集中注意力,便会跟不上剧情。而很多观众在观看第二季时,其实早已经将第一季都忘得差不多,因此第二季的观剧体验注定倍加吃力。
北美观众和国内观众对《心灵猎人》第二季评价产生出入,与所接受到的电视文化也有着一定的联系。美国的电视剧集无论是类型、叙事和制作流程都更加丰富,观众对电视剧复杂性的要求和接受度也就较高。
国内剧集普遍较简单,剧本和摄制上灌水的情况并不少见。星级电视台播出的剧集尽管大都超过60集,但它们的情节容量甚至不如仅仅10集的美剧高。
类型不流行、剧情稍有复杂都会造成大部分观众的困扰,需要思考、情节密集的剧集,往往不如程序化的古装偶像剧、时装偶像剧受众广。惰性的观看习惯遇到《心灵猎人》第二季这样的强调叙事强度的作品,自然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
不同的文化背景,也会导致不同地域的观众在观看同一部电影时出现角度和体验上的差异,比如说改编自香港电影《无间道》的《无间道风云》在北美被推崇为新世纪经典,国内却遭到了冷落……类似情况已经不胜枚举。
面对有争议性的作品,当下不堪的际遇并不能准确反映作品的品质,真正优秀的作品会随时间的沉淀而愈发深邃迷人。
大卫·芬奇饱受争议的《十二宫》在多年后才得以平反,被越来越多的观众重新认识和推崇。何况《心灵猎人》第二季无论是退步还是进步,这种争议只是相较于第一季而言,它的起步已经是很多剧集永远也赶不上的理想终点了。
作者| 卡洛斯的三棵树;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看完了对里面的很多变态杀手的原型非常感兴趣,希望以下的原文搬运和翻译能帮到喜欢这个剧的大家,Williams这个案子至今仍是种种谜团扑朔迷离吧~
原始内容来源于维基百科,以下为作者的自行翻译
Will Bertram Williams(出生于1958年5月27日),因被控1981年乔治亚州亚特兰大的两起成年人故意杀人罪而被判终身监禁,是一名美国连环杀人凶手。警方相信他也是1979年到1981年间亚特兰大30起儿童谋杀案中至少23起的凶手。但他从未因谋杀儿童而受审,并始终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Wayne Williams出生于1958年5月28日,在乔治亚州亚特兰大的迪克西山(Dixie Hills)长大,他的父母都是教师。他从道格拉斯高中毕业,并且热衷于广播和传媒行业。他建立了自己的广播电台,并频繁光顾WIGO和WAOK广播电台,在那里他结识了很多人,并开始涉足成为流行音乐制作人和经理。
1981年五月的一天,Williams成为了亚特兰大谋杀案的嫌犯。起因是当一个警察监视小组监视跨越Chattahoochee河的一座桥时(多名受害者的尸体在那附近被发现),他们听到了“巨大的落水声”,认为有什么东西被从桥上扔到河里了。凌晨2点左右,落水声后的第一辆车驶离大桥,这便是Williams的车,当被叫停和审问时,他告诉警方他要去找一个住在隔壁城镇的叫Cheryl Johnson的女歌手。最后,Cheryl Johnson本人和他交给警方的号码都被证明为骗局。
两天后,5月24日,27岁的Nathaniel Cater的裸体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他已失踪三天。验尸官认为他死于窒息,但从未精确表明他是被勒死的。警方出于当天的落水声而认定Williams就是杀死Cater的凶手。在那之后,Williams随后未通过三次测谎测试,而从他房间里和车上找到的纤维样本与另一起谋杀案的受害者Jimmy Ray Payne身上的一致。他的同事告诉警方曾看到William的脸上和手臂上有抓伤,调查人员推测这是和受害者搏斗时造成的。Williams曾在他家外面举行新闻发布会,宣称自己是无辜的,并说他未通过测谎这件事不足以成为他在庭上被指控的证据。
1981年6月21日,他因谋杀Cater和Payne被警方逮捕。
Williams的审讯于1982年1月6日在Fulton县开始。在为期两个月的审判期间,检察官将来自Williams家中19种不同的纤维——包括床罩、浴室、手套、衣服、地毯、狗以及一种不常见的三叶地毯纤维,与受害者身上的进行比对,其他证据包括目击他与部分受害者在受害者生前见面的证词,以及他口述自己行踪的前后不一致。Williams在辩护中坚持自己的立场,但由于愤怒和好斗失去了陪审团的好感,经过12个小时的审议,陪审团于2月27日判定他犯有Cater和Payne的谋杀罪。他被判处终身监禁。
20世纪90年代末。Williams提出人身保护令并要求重审。
Butts县高级法院法官Hal Craig驳回了他的上诉。乔治亚州司法部长Thurbert Baker表示,“尽管这没有结束上诉程序,但我对人身保护案的结果感到满意,”以及他的办事处将“将继续竭尽所能维持原判。”2004年年初,Williams再次寻求重审,他的辩护律师宣称执法人员掩盖了三K党参与的证据,地毯上发现的纤维证据违法支持科学审查。联邦法官于2009年10月17日驳回了重申要求。
William或是任何其他人都从未被指控为年仅13岁的Curtis Walker的谋杀负责,他的尸体在1981年在Atlanta’s South River被发现,警方也是因此决定驻守桥边从而发现了Williams。Williams如今在特尔斐尔州立监狱(Telfair State Prison)服刑。
Williams从始至终坚称他是清白的,并声称亚特兰大当局为了避免种族战争而掩盖了3K党参与谋杀的证据。他的律师表示,该定罪行为是“严重的误判”,这使得一名无辜的男子在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在牢狱中度过,同时让真凶逍遥法外。相反,在审判中给Williams定罪的Joseph Drolet,提出在Williams被捕后,“谋杀终止至今。”
一些观察者批判调查的全面性以及其结论的可靠性。作者James Baldwin在他的文章《看不见的证据》(1985)(The Evidence of Things Not Seen)中提出一些关于Williams定罪的问题。他的社区成员和一些受害者家属并不相信出身于两个职业教师组建的家庭的男人会杀死这么多孩子。2005年5月6日迪卡尔布县(Dekalb County)的警察局局长Louis Graham下令重启1981年2月至5月期间在该县被杀的4名男孩的谋杀案件,这些案件都曾归咎于Williams。一些受害者家属十分支持这一行为,他们相信错误的人为这起谋杀案负了责。
谋杀案期间,Graham是Fulton县的一名协警,他说他重启案件仅仅是因为他认为Williams是无辜的;前迪卡尔布县的警长Sidney Dorsey,在当时是一名凶杀案警探,他也相信Williams是无辜的,“如果他们抓了一个白人,就会掀起一场全美的动乱。”Dorsey目前正因被判谋杀自己的选举对手Derwin Brown而被监禁。
2005年8月的一份报告表示,与3K党有关联的白人至上主义者Charles T. Sanders和谋杀案早期嫌疑人曾在电话中称赞这些谋杀行为,这些对话被秘密监听到。尽管Sanders没有公开宣称对任何一起谋杀负责,但有1981年的录音证明,他告诉乔治亚州调查局的一名线人说,该凶手“已经消灭了一千个黑人后裔”。一位匿名的Sanders故友告诉纪录片制作人Payne Lindsey,Sanders在1986年一篇文章里表示谋杀是他所为,并声称他的兄弟也参与其中。他没有直接暗示3K党或是其他同党参与其中。据称,Sanders认为他很幸运地拥有和Williams一样的地毯和德国牧羊犬,这位匿名的故友说,“罪名一旦被钉在Wayne Williams身上,他们就脱罪了,这就是他们的出路。”
当Sanders和他的两个兄弟通过测谎测试时,警察就停止了对他们的调查。案件于2006年7月21日再次关闭。
前联邦调查局局长John E. Douglas在他的著作Mindhunter中写道,“法医和行为证据最终使得Wayne Williams成为了亚特兰大是十一名年轻人的杀手”,但他补充道,他认为“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与1979至1981年间全部或是多数的儿童失踪死亡案件相关。”
2010年,技术人员对受害者Patrick Baltazar身上的头皮进行了DNA测试,虽然结果不确定,但在FBI的数据库的1,148个非洲裔美国人的头发样本中,只有29个符合样本。在Williams的审判中,Baltazar的案件被并入另外10名受害者的案件。2007年,加州大学Davis兽医学院的遗传学实验室对Baltazar身体上发现的狗毛进行了测试,该实验室发现其中一个DNA序列也出现在Williams家的德国牧羊犬身上。然而,实验室主任Elizabeth Wictum指出,虽然结果“意义十分重大”,但并不具有独特性。虽然报告证明毛发含有与Williams的狗相同的DNA序列,但相同的DNA序列出现在约100只狗的DNA中。联邦调查局的报告只说,“韦恩威廉姆斯不能被排除”嫌疑。
2015年4月发布的司法部研究报告得出结论,FBI审查员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进行的大量头发分析可能未达到专业标准。辩护律师Lynn Whatley立即宣布该报告将成为新一轮上诉的基础;但检察官回应说,头发证据在Williams的定罪中只起到了很小的作用。
2019年3月21日,亚特兰大市市长Keisha Lance Bottoms和亚特兰大警察局局长Erika Shields宣布官员将重新检测谋杀案的证据,这些证据将有亚特兰大警察局、Fulton县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和乔治亚调查局收集。在新闻发布会上,市长Bottoms说,“可能没有什么值得进行测试的,但我确实认为历史将通过我们的行为来评判我们,我们将能够说我们试过。”
芬奇导演的前三集仍然水平高超,配乐、音效、运镜、表演指导,每一项单提出来都值得研究好久。这一季讲亚特兰大儿童谋杀案,话题落在了种族上。聪明地把白人双男主之一支开,回收第一季黑人配角当起探案主力,避免了白人拯救黑人的戏码。霍顿仍然固执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比尔和温蒂却各自发展出有趣的故事支线,尤其比尔线对“善恶起源”进行了另一层讨论。第五集曼森出场惊为天人,台词剧本和表演拿捏实在是太棒了。第七集高潮在于送十字架,那一段摄影风格的突变,立马让观众对受害者家属的同情值拉满,是影像的魅力。这季和罪犯的对话戏少了一些,而关注亚特兰大当地司法系统的运作更多,感觉越来越像《火线》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像一口气吹了个气球,又看着它慢慢地瘪下去。几番意味深长从不挑明,几条故事线无疾而终,主要人物没有发挥空间,配角长期掉线,除了开头结尾的btk,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整季最后只剩几个大坑。
熬夜看完。第一季主导的访谈在这一季被彻底削弱,一沾上亚特兰大的案子就把主要配角丢到了主线之外,访谈得到的理论是为了支持实践没错,可一旦它们之间缺少必要联结,两者对于彼此都只会显得多余。剧中不断搅浑水的官僚主义真的快把人烦死了,破什么案啊,都去填一式三份的表格算了。
我爱小乔!芬奇大大!来啦来啦!好看到尖叫!等得老泪众横!第二集优秀极了~小乔那肚子是五个月了嘛233脸圆了一圈儿~乔妹声音太好听了~听得想掰直他233
When we empathize with a psychopath, we actually negate the self. We deny our own beliefs about decency and humanity.当我们与一个精神变态者共情时,我们实际上在否定自己。我们摒除了自己关于是非善恶与人性的理念。《Mindhunter》S2E1
在没有《双峰》,没有《真探》,没有《汉尼拔》的日子里,就靠它来提高智商了
依然好看停不下来。喜欢看爽剧的,一集破一案的那种,何必进来。节奏慢得会拖垮你的兴趣与耐心。本身就不是什么严格意义的“破案剧”“悬疑剧”,因为每个案件、每个人物都是历史真实的再现,需要观众去玩味的,是过程中的抽丝剥茧、细腻的心理交锋,甚至人事纷争,大时代下的社会人情生态,权谋与政治的角力,以及案情徘徊不前、陷入泥淖时的疲惫、无奈、焦灼,从零建立和应用一门学科时步步受阻、处处碰壁、无人理解的艰难…这一切的一切,才是犯罪最真实的面貌。屏住呼吸,凝视这过程,跟着一起疲惫和无奈,才是快感所在。毕竟,正义迟到方是常态,三下五除二水落石出坏人归案,那是英雄主义的童话。虽然芬奇只导了两集,但颇有《十二宫杀手》的味道,除了众口称道的音效,时代还原也是一贯优秀。
前面铺垫了很多心理暗线,结果到后面剧情已经被亚特兰大儿童案占满。某种意义上算是高开低走,但看这种玩弄人心的罪案剧真的很过瘾。希望第三季节奏可以再放慢一点,让每个角色都塑造完整... (我要向小乔表白啊啊啊~~~)
【A】唯一不满的就是第二季的节奏不再像第一季那样抓人了吧,很少有像最开始那种新奇与恐惧的混杂体验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无论是视觉体验还是以对话为主导的情节感官驱动,都保持了超级高的水准。而主要剧情上,三位主要角色的延伸线也各有特点,其中要数bill的家庭线最为惊艳,是第二季的闪光点之一。希望芬奇能够接着拍它个十几季,一直拍到BTK被捕,拍出一部横跨三十多年的美国犯罪史,一个真正宏大又深邃的罪案电视剧系列,一个只属于芬奇的时代记忆。
《真探》S1后的美剧最佳,芬奇应该是偷看了我上一季的短评(笑),三人组里BillTench和WendyCarr两条线写得深得我心,这一季在这二位角色上所下的功夫明显多了不少,前者父子线中儿子所涉及的十字架案件几乎与全剧主线共为唇齿成为牵制剧情的必要存在,后者与同性伴侣的关系进展以及由此可能带来的办公室“隐患”也将在日后成为“惊爆内幕”的导火索,有芬奇掌舵前几集也着实把人看嗨了,包括新加入的迈克尔·瑟沃瑞斯在内的几位主演都相当抢眼,当然,倒不是说演员们完成得有多好或者贡献了多少夺奖时刻,但从三人最初集体磨合到其后各自为战的过程,确实与全剧或者说大卫·芬奇的一贯气质形成了一种严丝合缝的互补关系,麦克卡兰尼的压阵效果不输十年前的约翰·古德曼,安娜·托芙则演成了美剧届的布兰切特。最后,希望深藏功名的芬奇下季能多导几集。
太快看完了好空虚……
Manson那段真绝。这季仿佛连续看了9部Zodiac,后半程开始有一丝丝The Wire的感觉了【下一季又要等两年等到失忆吗
相比第一季的惊艳,第二季有点虎头蛇尾了。前五集推动稳当,仍具备着其他大量警匪剧所不具备的,极度纤细敏感、如履薄冰的特质。但后四集收拢到特定案件时,就宛如是将做理论研究的学者推到考古前线去挖矿,纤毫毕现的质感有所降格。纵观第二季全程,感觉还是缺两三场特别重磅的对话戏,哪怕是第五集对话曼森感觉也有点soso,没有第一季能提供那么多当头一棒的震撼。但,仍然是今年目前最佳美剧。
Star Trek般对话占据如此重要驱动核心的一套类型剧,甚至取代情节成为观看主体——如何将空间对话影像调度激发出文字阅读般丰富细节积累起的精确可控却又灵活演变的想象力。纵然弗兰克林执导的后四集在技法上略显混乱和逊色,但每集结尾的字幕表都在咆哮——“芬奇和多米尼克们是多么想拍电影啊!”无数“杀人回忆”串起一道道历史愁绪,降临在追逐虚无真相的每一个忏悔者。
先说一句:太厉害了,再一次拜服本剧的视听语言,教学范本的高超设计。本剧的风格依旧是缓慢的叙事节奏里包含大量绵密的对白,像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更值得注意的是剧中的音效设计,仔细听每一场对话的背景音,不论是桥上火车的呼啸声,或是酒吧人群的喧嚣声,还是监狱栏杆的撞击声,都和对话内容的节奏一致,通过这些音效的暗示来完成故事的留白——观众无需真正地观看犯罪现场画面也能通过音效去脑补出细节,另外在霍顿与连环杀人犯对话时,当不同角色占据主导位置时有几次颇有趣的跳轴。这些设计如同精密的仪器,一点一点让观众从视觉上到听觉上再到心理上接受暗示,将自己代入角色,参与感颇高。认真看,不要错过一分一秒。
看完第二季,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不是为了偏执艺术,拍罪案电影一定要逮捕真凶,这样才能满足观众期待。这点与现实罪案无关,完全是艺术处理。可惜整个《心灵猎人》第二季并没有给观众《杀人回忆》、《十二宫》那样可能抓不到凶手的暗示,结尾给观众的落差感太大了。
跟大家观感不太一样,后半程亚特兰大案看的我如痴如醉
海报更新了!罗夏墨迹!看过:失望,沦为三流美剧,第一季可是跟着电梯里三人笑出来,最后小乔崩溃忍不住哭,细思极恐后的震撼,还有每一集片尾非常贴切的歌,psycho killer等。这一季呢?三人分崩离析,硬给wendy安了个蕾丝恋爱戏,小乔也再没崩溃过只是执着,Bill被家里的案子焦头烂额,戏份分配十分不得当,亚特兰大儿童案本就是“悬案”,全局没有高潮,知道最后一集接近片尾还在拖…当然不可否认有亮点,着实被吓到的片头,一些奇妙故意吓人逗趣的平行剪辑,一些视角比如摄像机在监狱门上开合,在车前车后固定机位,苍蝇,小乔扛着十字架跑(看哭了。wendy因为les身份为同性恋辩解,bill因为儿子出事为“被教唆者”辩解……然而不够!真的不够!
第一季温迪因为霍顿的一句话指责他不专业,第二季她亲自去和连环杀手对话才终于明白干这行不能循规蹈矩。他们一直说霍顿不对,他们真正去试了才知道理论知识是行不通的。两季《心灵猎人》都有一定的观影门槛,慢节奏挡住了不少观众。3~9集整整7集才破一个案件,而且还没完全告破,这让看惯了常规的高智商破案的电影的观众很难接受。但真实的破案就是这样,并非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时间就一定能有所进展,也并非以往电影那样看看犯罪现场留下的痕迹就能轻松抓住凶手。片尾显示,直到2019年剩余27宗案件无一被起诉。至今没有告破,比真相大白更加可怕。我们总是在新闻上看到警方又破获了案件,但更多的是亚特兰大案那样曾经震惊一时,后来却没有了后文,不了了之。可惜人们更喜欢看娱乐性强的电影,不喜欢偏向纪实的、更加真实的电影。
那种平静的氛围展示了一种未知的恐惧